这时我才发现,她已经开到了林荫路尽头。
她把车停在路边,我下了车,看到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栅门,而且门上还有把生锈的大铁锁。
“这”我指着前面说。
“一个废弃的三线工厂,怎么样,能跳进去吗?”
“开什么玩笑。私闯设施是犯法的。”我看着高高的铁门,只见门栏的顶端竖着一个个铁镖头。
“再说,也不安全。”我又补充道。
“切,看我的。”沈喻伸手把我推到一边,她小跑几步朝铁门冲过去,然后一把抓住铁栏杆上的横栏,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门上面,然后又如法炮制,踩着横栏跳了下去。
“过来呀。”她隔着门缝叫我。
我小时候就不善于登梯爬杆,现在望望那高大的铁门,不免心里有些压力。
不过,既然沈喻都爬过去了,我又害怕什么呢?
我也后退几步,然后哇哇叫着冲向铁门。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总算翻了过去。
沈喻看着我费劲攀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说你,动作怎么这么不协调呢。”她帮我拍打着前胸衣服上蹭的灰尘说。
“你怎么熟门熟路,那么快就翻过来了?”我问她。
“小时候,我就经常爬这个大铁门啊这么多年,这里一点儿都没有变。”她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周围,颇有感慨地说道。
“小时候?”
“对啊,”她指着远处的几栋残破的红砖楼说,“这是六十年代从北京迁来的一个三线工厂,大家都叫它407厂。
“我出生的时候厂子里还有人,但上幼儿园的那年,这里就彻底废弃了。大家都搬去了市区,这里人去楼空,后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三岁就开始爬大铁门了?”我惊讶地问。
“那倒不是,工人和家属们大部分都搬走了,但工厂里有个大型实验室不好搬走,所以还有一些坚守工厂的科研人员我父亲,就是其中的一员。
“所以,我又在这里住了三年,直到上小学才搬到淞山市内。但我父亲依然还留守老厂,继续做科研实验。所以,跟其他留守人员子女一样,我小学放假就来探望父亲,然后在这里住些日子,一群小孩儿在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能玩什么无非就是爬铁门、跑墙头、探鬼楼罢了。”
原来她父亲是个科学家。
这还是她一次跟我提自己的童年时期和家庭情况,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我默默地听着,心里很窃喜。
她边说边带着我往工厂里走去。
工厂的面积巨大,有办公楼、厂房、仓库、实验室,还有周围的家属楼、幼儿园、小学,乃至商店、澡堂,反正一切生活需要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如果把围墙一围起,铁门一锁,这里便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社会这也是当年计划经济那个时代的特殊产物吧。
沈喻感慨地指着工厂里的一草一物,不停跟我介绍着她小时候的回忆比如那个滑梯是她上幼儿园前最喜欢的地方远处那栋红砖楼她曾经住过那个落满枯叶的水泥坑是个游泳池,夏天她会抱个轮胎游泳圈在里面戏水
她边聊边带我走上一条甬路,然后拐到另一个偏僻院子里。院里种着几株高大的白杨树,树皮上伤疤像一只只没有睑的眼睛似的盯着我俩。
这里没有风,没有虫叫,没有鸟鸣,就连高耸到空中的白杨树都不会沙沙作响。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院子安静得简直有点儿摄人魂魄,安静得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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