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还要抬着个人,将季嫣然抬进禅房之后,李家女眷们都累得腿脚发软说不出话来。
知客僧带来了寺中的大和尚来给季嫣然看伤,吃了通窍的药,季嫣然才慢慢醒转,一双大眼睛将屋里的情形看了个遍,目光落在李律身上,整个人立即向后缩去:“二哥,您为什么要推我。”
李律的表情立即难看起来:“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季氏分明是在陷害他,只不过一切发生的那么自然,到现在他还不能完全相信。
季嫣然垂下眼睛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李律夫妻登时急起来,李二奶奶抢先道:“嫣然,这里定然是有误会,我们都是来帮忙的……怎么……怎么会伤你……”
季嫣然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半晌才咬了咬嘴唇道:“对,我想起来了……二哥……二哥没有……都是我不小心。”
这话说得十分不情愿。
李律气急,这个女人自从活过来之后,就处处与他们作对,他恨不得立即上前掐住季氏的喉咙,让她再死一回。
季嫣然不给李律再说话的机会,立即看向大和尚,“法师,请问上下怎么称呼。”
大和尚慈眉善目地道:“贫僧上静下云。”
“静云法师,”季嫣然道,“信女为夫君来求药,只求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静云法师望着季嫣然:“我们寺中的确有位师兄懂得药理,不过他早已不问俗事,只是为寺中僧众治病罢了。”
这是婉言拒绝了,旁边的李律嘴角忍不住上扬。
静云法师接着道:“施主休息一会儿,即可下山。”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李二奶奶也放下心来,早知道会这样,他们大可以不来这一遭。
季嫣然抿起嘴唇,法师这样一走,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求医了,也许李雍说得对,她来栖山寺找胡僧是异想天开。
她也不后悔,因为这次她不但是来求医,也是被心中的某种感觉指引。她就是想来看看,昔日里繁华的栖山寺,何故变成这样。
季嫣然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十年间沧海桑田,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落寞、不甘的情绪,她不愿就此心思压制,反而要舒张出来:“敢问静云法师,寺里每年一度的释迦牟尼法会还有信徒来吗?信徒们可会问法师到底要称呼陀佛释迦牟尼,还是佛祖释迦牟尼。”
李二奶奶皱起眉头,季氏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静云法师却停住了脚步:“也问也不问。”
季嫣然道:“但是他们依然参佛、信佛。”
静云法师道:“恐怕是这样。”
季嫣然想了想:“信徒可会抄写佛经送上栖山寺?”
静云法师道:“每年都有佛经供奉,从不曾少过。”
季嫣然点头:“他们一定不怕抄写佛经误入歧途,近魔成妖了,因为许多佛经都是胡僧所译。”
静云法师抬起头来,忽然之间他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倒是有些佛缘。”说罢就要继续向前走去。
旁边的胡愈却突然上前一步,向静云法师行了佛礼:“让我带这位女施主去见师父吧!”
当年常宁公主薨逝,所有罪责都落在胡僧头上,朝廷驱赶胡僧,销毁不少的药草和佛经,甚至闹出三百胡僧圆寂的事来。师父虽是胡僧,却来到武朝已二十余载,他只能将自己称作是番邦送给朝廷的贡品,这才得以留下。
如今朝廷虽然不再禁止胡僧往来武朝,大多数人将胡僧视作洪水猛兽。每逢善男信女诋毁胡僧,他都想说些什么,师叔却说他心绪不平,是修行不够,罚他去做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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