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疾风从后脑勺上擦着头发而过,在脸向下坠落的一瞬间,后方的景象已经尽收眼底。
船舷一侧的蒿草丛里,一个半蹲的黑影双手间伸出一根长长的棍子,正从头顶上呼啸而来。然而,这一次出手落了空,被惯性所引导,黑影侧着身子跌在船舷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张牍知道这是反击的时候,他伸手摸索,触手一阵丝柔细腻,原来是秦小姐的头发,接着又碰到一只冰冷的金属物件,想必是头发上插着的簪子。张牍没有犹豫,立刻抽了出来,左手用力推向船板,弹起身体,回身猛扑,右手握紧簪子,看准黑影,狠狠扎下。
“啊——”一身惨叫从身下发出来,接着,又是一声啊的大叫,来自秦小姐。
“小畜生,还不死!”岸上的蒿草丛中竟又窜出两人,大声叫骂起来,一边各持短棍向张牍发起攻击。张牍背对着他们,来不及躲闪,腿上中了一棍,骨头立刻像断裂般剧痛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叫唤出声,左臂又挨了一棍,剧痛入心,张牍忍不住惨叫出声,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袭来。这一定是策划好的伏击,自己一介书生,哪里挡的过三个壮汉?难道这次必死了吗?可是,秦小姐怎么办啊!
“好汉饶命!我们带了些银两,好汉尽可自取,小人愿全部献出。”张牍忍住剧痛,翻身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喊道。
外面的动静惊醒了秦氏夫妇,两人衣冠不整地探出头来,却被早有准备的一个汉子跳上船一手一个狠狠按在地上。
“好汉饶命!”秦老板嘶哑着嗓子叫道,一旁的秦夫人见到被歹人用棍子指着的女儿,登时大哭起来。
“住嘴,你这臭婆娘!”那汉子伸脚踩在秦夫人头上,不耐烦地斥骂。
“好汉,不要伤我娘!”秦小姐转身欲要爬向夫人,却被刚刚打了张牍的歹人跟上去踢了一脚,疼得她大声哼叫起来。
这样不行,就凭这几个人根本反抗不了,张牍心念电转,不住地磕起头喊道:“好汉饶命!都是女流之辈,禁不住好汉打,求好汉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我们是逃难的,不与各位为难,只求留得性命。”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叫你赔命。”说话的是刚刚挨了张牍一刺的人,然而他一开口,四人俱是一惊,他不就是船夫吗?原来是里外勾结,难怪对船上有什么人如此清楚。
船夫瘸着腿,爬过来就要跟张牍拼命,这时站在前面的汉子发话道:“留着他的命,一并卖了。”
听到这个卖字,张牍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碰到人口贩子了。这些人专等灾祸发生时,掳掠难民去贩卖。
“那两个老家伙,没什么用,推到河里去。”汉子继续发令道。
听到说话,踩着秦夫人的家伙俯下身一把抓住秦老板,将他连扯带拖朝河里撺掇,可怜秦老板吓得不住哀求,却丝毫没有作用。
秦夫人眼见丈夫要横死当场,激怒之下,爆发起蛮力,冲着那人急扑过去,然而他早有准备,待夫人即将近身时,手中短棍倏地推出,顶在夫人腹部,夫人被剧痛所阻,弓着腰翻倒在船板上。接着,他又高高举起棍子,用力砸在夫人背上,口中大骂:“贼婆娘,还敢偷袭!老子先打死你。”
母亲被如此惨虐,秦小姐被怒气压过了恐惧,一声娇叱,“狗贼去死!”说着转过身子,不顾刚刚被踢伤的疼痛,拳起双腿猛力踹向身后的汉子。
大概是没料到两个女流之辈竟有如此顽强的抵抗力,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男人被秦小姐踹中大腿,踉跄着后退,刚好停在张牍脑袋前一寸的位置。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一刻,张牍从布靴里抽出一把匕首,紧握刀柄,忍着剧痛,大叫一声,身体迅速从地上弹起,然后左手前伸,揪住那人后领,右手重重落下,刀尖直刺入脖颈,随着一声惨叫,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刀口喷射出来。
这一下变故陡发,另外两名歹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全然忘记了手底的任务。张牍丝毫不敢停下,推开眼前的汉子后,大步跨向前,甚至没有空看一眼倒在地上的秦小姐,他只有一个目标,那个手持短棍,刚刚殴打秦夫人的歹人,不干掉他的话,输的一方就是张牍他们。
短暂的震惊后,那歹人也反应过来,迅速挥动棍子,结结实实打在张牍肩膀上,然而竟丝毫没有阻拦这个年轻人向前的冲力,即使隔着浓黑的夜色,他也能看见年轻人脸上恐怖的神情,那是一种不惜同归于尽的汹涌的仇恨所凝结的恐怖,五官扭曲,目眦欲裂,满脸是血。他害怕了,这么多年来做过无数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是第一次发自心底地感到寒意。
接着,是锐器裂开衣服的声音,很快一路披靡,撕开皮肉,破开血管,割断神经,痛觉迅速传到大脑,不自觉大叫,温热液体溅到脸上,站立不稳,向后倒栽到地。年轻人如同杀神,不打算给他丝毫活路,从肩膀拔出匕首后,再一次高举起来,重重落下,这次是脖子,他气喘不上来,眼前发黑,意识迅速模糊,直到最后,陷入虚空。
张牍微微喘息了一下,回头再看刚刚被刺的那个发令者,还躺在地上兀自挣扎,而船夫已经被吓傻了,跌坐着不敢动弹。张牍心里默想,幸好刚刚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撇开了船夫先对前面的歹人下手,否则要是先对付船夫的话,那歹人好整以暇地发动攻击,他未必有胜算。
现在的局面无疑已经扳回来了,对方一人死亡,一人重伤,另一人失去抵抗意志,己方除自己外,其他三人都是轻伤。下面该怎么办,他有些犹豫,加上全身的剧痛不断冲击他的大脑,简直无法忍受,他慢慢瘫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船夫转过头,翻越船舷,开始向岸边爬去,那发令的歹人也缓过气来,跟着船夫挣扎逃走。
“不能让他们跑了,”秦小姐猛地大叫道:“张牍,快,杀了他们。”
张牍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秦小姐说出的,但理智告诉他,秦小姐的判断没错,人贩子肯定有同伙的,放他们回去,无疑是放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他顾不上疼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歹人身后,狠狠把匕首刺入胸口。接着,又一鼓作气上前按住船夫,将匕首横过他脖子,用力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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