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问:“是……因为我?”
“当初沧浪之乱的战火已经烧到长明,是林将军先外出平乱,用生命为先国主拖住了生下少主的时间。等到先国主出长明时,林将军已经身陨沙场,临死时剑还握在手里,怨灵侵蚀了他的神智和灵魂,最后连尸身也未能归至故里。”瑶瑟道。
“所以,没有林将军就没有我?其实林府一家该是我的恩人才对?”长思提了提太阳穴。
瑶瑟眼中有了点泪花:“其余事都不论,林将军护住国脉,身捐沙场,是我们长明的恩人。”
长思心里五味杂陈,摆摆手道:“罢了,我自己一人去方山,让我静静。”
七夕之后的长明有一种节日后独有的寂寥,天上的花灯已经被撤去,街市上也已不再那么热闹。长思自己摸索到方山,看见山水脉脉,自己也禁不住难受起来。
她脱了衣服跳进汤池,在一片氤氲雾气中起了一腔难以抑制的思乡之情。水汽好像凝成一粒粒可以看见却再也无法触及的破碎记忆,她终于有一天想她的父王想到发疯。也许在离姜,她的尸首已然入葬,父王一夜白头。
她的确冲动鲁莽,任性刁蛮。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心里所想,活成人人不喜欢的样子,也并非她所愿。她其实一直在竭尽所能去善良,去接受命运安排给自己的枷锁。可是人人生来可以飞翔,谁又甘心困在囚笼之中,她没有故意要让父王难过,也没有故意要伤害林绾音。
更不是故意要忘记这个世界上为她而亡的林将军。
“我只是真的不知道……”她坐在腾然水汽里,察觉到自己眼睛发酸时,便把整个头埋进水里。长发披散了一片水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她难过成一副凄艳的画。
“少主应当以礼待人。”
“先国主早已仙去。”
“少主还要去平怨灵,寻遗孤。”
“林将军以死护得国脉。”
……
长思突然心疼起这个世界原本的沈长思来,心想这么多年,她背负着这些责任禹禹独行,伪装着无所顾忌,张牙舞爪。也许也会一个人偷偷喝酒,或者在这渺茫水汽里迷失,像个孤独的孩子。
“活着太难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响起来。
“是啊,活着太艰难了。放弃吧,沉入这水底,你就解脱了。”
水底突然出现一个魅惑的声音,像是和着她的心响,不断地说:“寻遗孤,平怨灵,封锁你的灵力让你出去挨打,你要背负的太多了。你觉得有意义吗?”
“本来就是幻梦一场,何必这样逼迫自己。”
长思的心声渐渐和这媚音重叠起来,她分不清谁在说话,唯有脑中还留着一丝清明,在挣扎着告诉自己:“不对,这里有蹊跷,不要听她的。”
“我知道你不是沈长思,你住在她的身体里,替她擦那些烂屁股,不累吗?放松点,沉下来,我会送你去一片自由的天地。”
“你不是想当个寻常人吗?在那里没有人逼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交给我就行,你只需要停止呼吸,闭上眼睛……”
“停止呼吸,闭上眼睛……”
水里开始弥散安神香味,是她当初在离姜常用的那种,长久的埋在水里使她已经快要窒息,她手脚失去力量,却仿佛躺进了小时候的温床。
“沈长思!”突然风声鹤唳,有人大喝一声。
长思立刻惊醒,察觉事出有异。她连忙挣扎着拉住一根水草,可麻木了太久,水草又滑,瞬间就脱手。在几欲沉入水底之际,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拉住她,她感受着那骨感而清瘦,微有薄茧的手的力量,重见天光,却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景寒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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