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枇杷回来的小侍卫此时从西边赶来,看见方莼下马和陌生男子交谈,吓得头皮发麻:“王——”
方莼回头,眼神淡淡的:“嗯?”
“王姑娘,”小侍卫舌头打结,滚下马背,“您的衣裳怎么湿了?这位是?”
方莼便将事情与他略说了说,小侍卫不认得崔昀宁,可是去租船回来的年长侍卫却认得,眼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连忙下马拱手行礼:“见过小公子!”
方蒓疑惑地偏了偏头去看二人。
那侍卫称呼崔昀宁为“小公子”,难不成原先是他崔家的人?那怎么又跑到睿王麾下效力?
崔昀宁伸手扶他:“斋若不必多礼,”见他鬓边星星,叹道,“一别经年,你竟也有白发了。”
那名唤斋若的侍卫抬起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崔昀宁:“小公子一向安好?卑职在北疆时,听闻夫人染病……”
崔昀宁道:“母亲去世多年,是兄长不忍族中子弟流落在外,才将我接回京城。”
斋若似乎大为震动,注视着崔昀宁的衣着样貌,眼里滚下泪来:“那小公子为何腰佩银鱼符?京中旧宅荒芜,小公子如今又住在何处?”
“此事说来话长,”崔昀宁拍拍他的肩膀,“回京之后,我自会与你细讲。”
渡口船只陆续靠岸,有渔夫一边收网一边扯嗓高呼:“天上云都黑喽,要下雨喽——”
几名官差弃船登岸,回到崔昀宁跟前复命,因人众多杂,便上前耳语。
方蒓见崔昀宁点了点头,转过来对她说:“方姑娘,要下雨了,请到驿站暂歇,等雨停了再赶路。”
方蒓正呆呆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开口就问:“那你呢?你去哪里,不和我去避雨么?”说话间雨点已经打下来,她眼尾沾了湿气,更显得天然懵懂。
官差递过来两把油纸伞,崔昀宁撑开了一把,替方蒓挡住雨,低声道:“阿莼,听话。”
岸边汪宥找到了一片染血的木屑,高兴地手舞足蹈,蹦蹦跳跳跑过来,把泥水溅得到处都是:“嗷,崔大人!果真如你所言,我在船中找到宝箱缺口的木屑了!”
见崔昀宁独自立于雨中,汪宥又热心地将手中的油纸伞分了一半给他。
崔昀宁转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眼珠乌黑,似乎也含着笑意:“辛苦汪大人。”却也不接过,只是抱着手臂,往木屑上看了一眼。
汪宥想起来这大理寺官署里关于这位断案如神的崔少卿晕血怕血的传闻,心里又琢磨起来,故意把沾血的木屑往崔昀宁眼前递:“崔大人不仔细察看察看么,这毕竟是至关重要的证物。”
崔昀宁果然往后仰了仰,推辞道:“勘验物证之事,汪兄比我在行,我已让人吩咐驿馆准备了白布清水等物,汪兄可随我前去避雨,顺便验一验这块木屑的纹理,看是否真的是从宝箱上脱落。”
汪宥道:“好极。”
崔昀宁高他半个头,主动将伞柄接过来,与他并肩而行。
汪宥揣着那块木屑,不住地拿眼睛去瞧崔昀宁,幽幽道:“崔大人家中可还有兄弟曾经在朝为官?”
“何出此言?”
“在下有一位同窗故友,执伞手势与你一般无二,都喜欢用尾指抵着伞柄底端。”
说罢往他面上打量,心想这崔少卿却生得比宸王世子英秀,如此推断,又不像是亲兄弟了,那莫非是世子他娘的表亲?总不是世子他爹的表亲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来大理寺当差。
汪宥心里七拐八绕,将这来路不明的大理寺少卿的真实身份猜了一轮,奈何崔大人年纪轻轻早就修炼出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稳重本事,只是面色如常地“哦”了一声。
汪宥浑身一抖:“你怎么……你认得蔺之?”
驿馆近在眼前,崔昀宁送他到廊下,侍从早候在一旁接过了那把湿淋淋的桐油纸伞,又捧来热水巾帕供他二人洗手。
崔昀宁将手放进铜盆里,清水温热,波纹荡漾。
“不认得。”他笑眯眯地回答。
汪宥耷拉着肩膀,用巾帕擦了擦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罢,反正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先去看看捞上来的那具女尸。”
驿馆二楼,方蒓独自坐在桌边,听那个年纪小的侍卫说:“崔大人和另一位大人似乎在河中央打捞什么东西,所有的船只都要经过检查才能离岸。”
方莼垂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仿佛想起什么,她又叫住那侍卫,塞给他一锭碎银子,“替我把那亭子里老农的枇杷都买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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