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坡上种满绿竹,微风吹过,一阵沙沙声,清幽之极,那五娘心中喜欢,往竹林深处而去,就见坡顶上有一个小亭子,石桌石椅一应俱全,刚刚坐下,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水绿色衣服的小丫头,打量了五娘一遍,盯了一眼她头上的凤钗,问道:“你可是石头胡同的小林娘子?”
五娘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那丫头朝五娘身后看去,突然面色大变,将一个不知什么物什塞进她的袖子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纵身一跃,朝坡下飞奔而去,顷刻之间就只见一个绿色的影子了。
五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黑影从她身边越过,向前面的小丫头追去,五娘站在原处目瞪口呆,过了不知多久,才挪动半僵的身子,往坡下跌跌撞撞地跑去,慌不择路地看到石板路就上,刚过一个小桥,眼见远处一大群人正过来,忙往那边跑过去,突然一个黑影挡在面前,抬头一看,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站在面前,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浑身却冷气袭人,眼里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直视,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东西交出来!”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五娘恍惚间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话音未落,被那人一把拖向一边的小径。
她吓得魂飞魄散,开始尖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声量那么大,而远处的人已经渐渐往这边走了,只好一把拍晕了这个细作再说………
崔二娘随着母亲见过几拨夫人后,就到了入席的时候,这时她突然发现五妹似乎出去散了很久,忙让身边的侯府丫头去找妹妹来,可刚才带着妹妹出去的小丫头哭丧着脸回来,说找不到五表小姐了。
众人这下子大惊失色起来,忙打发了几拨人到园子里找人,良久,却遍寻不获。折腾之下,竟有人提议在园子里面的湖里打捞一下。崔大夫人、崔二夫人和崔二娘已经惊慌地脸色煞白了。主人家更是心急如焚,这要是在长安侯府出什么事了,如何向崔家亲友交代啊!
正在百般慌乱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崔家表小姐在这里呢,快来!”
众人蜂拥而至,原来五娘晕倒在园子边上小书房的回廊椅子上,这边人迹罕至,怪不得遍寻不获,众人又乱着去请太医过来,扎了几针,五娘总算醒了过来,一醒过来,目光呆滞,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簇拥的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最后眼睛一翻,又晕过去了……….
被崔大夫人一干人送回施家胡同已经几天了,这位新出炉的五娘不得不思索这样几个问题:我现在是谁?我该怎么办?是想办法逃走呢?还是继续伪装这家的五姑娘?逃走之后该如何在一百年之前的大周立足呢?
新任崔五娘崔宁象鸵鸟一样缩在自己的闺房几天,如今终于认命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不做崔家的五娘,她还能到哪里去呢,在这已经举目无亲的大周,她一无所有、一无所长,不靠在崔家这棵大树下,她根本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好在她如今已经有了前任崔五娘的部分记忆和后世崔五娘的学识,在这个百年钟鸣之家讨个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唯一的问题是,两任崔五娘的性格以及成长经历完全不同,天长日久,最亲近的人还是可以看出细微差异的。
别人不说,短短几天,崔五娘的贴身大丫头栀子就发现,姑娘沉思时候的眼神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怎么说呢,人还是那个人,但看人的时候,仿佛透过了你,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栀子的感觉没有错,崔宁的思绪已经到了一百年以后,清河崔氏的另一个全盛时期。
那时,崔宁的祖父刚刚从首辅的位子上回乡致仕,她的父亲被擢升为武英殿大学士,十年后竞争首辅之位指日可待,可是没过几年,就因卷入党争而令家族岌岌可危,关键时刻,幸亏得到另一世交大族的斡旋才免于一祸。
祖父作为崔家的掌舵人,至此才深刻明白深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崔家若想长久地立于大周,根本无需登得太高,只需在二三品的职位上有不超过二三人,在四五品的族人有数人即可保家族平安,反而族内储备人才的数量要足够,长期占据文官之首的位置,离权力中枢太近,给家族带来的风险反而更大。
祖父将她许配给了那位世交大族的宗子,她一直对世家女的传统道路心存抗拒,作为这个文化气氛特别好的家族中成长起来的女子,她不愿一身才华困于内宅,更不愿做什么劳什子宗妇,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被动接受,但自此一直抑郁寡欢,缠绵病榻几年,来没有来得及出嫁就来到了现在的崔家五娘身上,是鬼神之力还是业力所致,她不知道!
前世五娘所知道的近百年,崔家在大周一直维持着稳健的局面。清河崔氏对子弟的教育十分重视,到了五娘的这个年代时,族中不论男女,皆读四书五经、圣贤之书,秀才举人比比皆是,进士也很多,但族中在官场上着力培养的人才却是贵精不贵多,也是不想太过冒尖,而整个家族的发展却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族人在接受良好教育后,或为家族管理田产、经营店铺,或是开山办学,著书立说,曾有一位叔祖成为南派心学的领军人物,为天下士子所景仰。甚至还有一位出家为尼的姑奶奶,终生不嫁,潜心研究佛法,成为皇家寺院的住持,经常为皇后等一干宫中女眷讲经弘法,为家族带来很大的潜在影响力。
所以说呢,一个家族的发展应该是全面的,可现在五娘所处的这个时代,崔家人对家族发展的认识,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虽然也有很多数百年传承的治家理念,但还是把仕途当做唯一的发展方向,把和豪门显贵联姻作为子女唯一的婚嫁出路。看看这次,大夫人和二夫人为了能和宁国长公主府联姻,费了这么多心思,崔宁没有亲身参加这场及笄礼宴会,只有前一任五娘的残存记忆,还无法判断他们这次能否如愿,但从内心深处而言,五娘希望自己这一世的长辈们眼光能看得更长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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