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骨兀那出言压住了众人,回头又紧盯着坡下的周朝士兵,见他肆无忌惮的骑在马上一点也不见慌乱,那胯下马儿更是悠闲的低头啃食草地上的青草,他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我们受了军令来探周朝军队虚实,又夸下海口要比北汉那些人更快得到消息,如今在此处进退不得,如何回去向将军回复?”一旁的纳古达又瓮声瓮气的说道。
忽骨兀那听他又说话,心中反感,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情。
他们这一队斥候接了令,来探周朝军队的情况。因为得了消息,周朝军队可能在这离这里不远的泽州城内驻扎,他们便被指派来刺探军情。
虽然北汉与契丹和为联军,决心与周朝开战,但契丹人内心深处是不怎么看得起北汉的人。
更何况北汉如今已向大辽俯首称臣,甘愿做契丹的附属国,愿意以子侄国自称。这更加让契丹人看轻他们。
于是这次大战将至,契丹统帅杨槐,才派自己的斥候来探消息。战场上,斥候便是将帅的眼睛,战场上许多情报消息,军马动向都需要他们来探查。
大战未起,杨槐专门派出自己的斥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是真的,只有自己的斥候报的消息才能让他安心,所以忽骨兀那这一队斥候,这一趟可谓是责任重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杨帅治军又是严苛,违了军令,我自然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处罚,无非是我被砍头,你们被贬为奴而已。可好歹你们也留得了性命,而我可能就没命了,难道我不比你们更担心?”
忽骨兀那心里有气,语气更加冷峻。
“但你们应该知道汉人狡猾,你看大王重用的几个汉人大臣,哪个不是一肚子的诡计?面前的小子面对我等众人毫无慌乱之色,若不是心中有了计较,知道他自己定然安然无事,又怎么会这么笃定?”
忽骨兀那转过头,目光从一众手下脸上掠过,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连纳古达也别过了头去。
“若是换做你我,你们自问谁有这种胆气独自留下用来诱敌?”忽骨兀那大手一挥,指向了坡下的周朝士兵,众人都觉得自己做不到,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作答。
“非是我抗命,这次来征战我们只不过是替北汉卖命,若是大家得了好处,抢了金银,抢了女人回去当然最好。可兄弟们因为我的大意害你们没了性命,你们家中老幼没了依靠,牛羊财产也被其他人分去,我又怎么忍心?难道我小心些有错吗?要功劳可以,但也要有命才行。”
“若是我想的不差,南侧半坡那里应该埋伏着大量伏兵,那小子留下只为诱我等上当,等我们贸然追到他那里,只怕那里便是我们的坟场。”忽骨兀那又伸手指着南侧的小坡说道。
众人本来就是听他号令,又听他说的很有道理,都不觉得他止步不前是害怕,听他是因为替自己兄弟安危考虑,人人心怀感激。
纳古达心中不服,正要出口反驳,但见一来众人此刻都听从他的,他也不好反对。二来他也怕说多了引起忽骨兀那不快,而被派做投石问路的棋子,稀里糊涂死掉。当下,虽然气鼓鼓的却也不敢再争辩。
再说赵明雄,看情况不对,一路慌乱奔到潘斌身旁告诉他后,便自顾自的往回跑,他以为潘斌定会跟上来。
待跑过山坡脚下,才发现身后无人跟随,回头去看,果然潘斌没跟上来。
他是初次上战场,说真的他被吓坏了,见了打扮怪异的契丹人更是心里没了底气。如今潘斌没有跟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知道上了坡哪里有潘斌,当然坡上还有一队契丹士兵。他犹豫了,他知道他们两个人是肯定打不过一队人的,他不想白白死去,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可他放心不下潘斌。
两人虽不是同一地方的人,但同时入伍,又一同从新兵被选入禁军。两人平常时常打闹,同吃同住感情最好,这次也是这两第一次上战场。
年轻人都想建功立业,他们两人也是希望能够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对战争两人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充满了憧憬。
但今日当自己与敌人面对面时,赵明雄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胆怯的,当看到人数又远远超过两人时,他心中更是个害怕的无以复加。
他本想着自己和潘斌一路奔回泽州城,泽州城距此处远近也不过十里左右,只要奔得近了,敌人斥候,定然不敢靠近,两人或可得救。
可此刻潘斌没有跟上,因为他已逃到了坡下视线受阻,所以看不到来路上的情景,也听不到马蹄的声音。
一瞬间他心中转过万千念头,他有些迷茫和挣扎,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道南柯是否在拼命往这边跑,不知道南柯是否已经和契丹人相遇,不知道南柯是否已经被敌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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