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想来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宣之于口。
凌霜一时僵着身子,不知该说什么,半晌,自己将盖头掀开,道:“本公主年岁是小,不及上渊小郡王,长我六岁,于我来说便是个老头子。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于你。”
她仰头看向来人,目光忽然愣住,那一身黑色长衫,棱角分明的脸,可不就是白日里所遇到的那位骑马男子。
顿时,她明白了什么,他怀中那位粉衣女子,大约是他真正喜欢之人。
顾放亦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凌霜自己将盖头掀开了,看到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时有片刻的惊艳,但仅仅只是一瞬。
“嘉慧公主,你我意见一致甚好。往后,公主在我上渊小郡王府可自由出入,若是他日公主遇到真正心爱之人,顾某定会大大方方成全。”
“好,你且记住这句话。”凌霜心中亦有自己的傲气,不甘愿屈膝人下。
“一言为定。”
此后两天,顾放倒真的如他所言,没有管过凌霜的一举一动,出入也极其自由。她年纪尚小,倒也乐得自在,天天往外面跑,倒是愁怀了管家周叔和郡王府一众仆从。
九月十五,西昌再犯北凌,江州宋城已失的消息传到了凌霜的耳朵里,她开始愁眉苦脸。再之后是柳州、晋州、望州……直至苑南四州十五城、苑北五州二十一城统统失守的消息传来,凌霜开始奔溃大哭。
到最后,传来十殿投敌、北凌国破、父兄战死、六宫殉葬……这一桩桩、一件件,令凌霜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凌霜一眼便看到立在床头的顾放,她转过头,一言未发地望向头顶,只觉眼泪几近干涸,再也哭不出来。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为何会这样?
“恨么?是我们西昌夺了你的家国。”顾放将一方手帕放于凌霜枕边,看着昔日活泼灵动的小女孩,如今逐渐消沉,眼中失去了光彩,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凌霜背过身去不看他,若说不恨自然是假的,可恨又有什么用?她身为女子,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若是想写封信寄往北凌,你会阻拦我吗?”她闷闷地道。
“不会。我说过,在上渊小郡王府,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我只是个闲散郡王,管不了家国大事,这些事也同我无甚干系。”
“多谢。”凌霜终于转过身子,目光真诚地说了一句。
其实,这上渊小郡王也挺好的,长相、脾性、才华……只除了一样,他不喜欢她。
罢了,姻缘之事从来不能强求,她也不是个喜欢纠缠之人。
“不必言谢。公主身在异乡,无人照顾,思念亲人无可厚非。你方才急火攻心晕倒了,我命人给你熬了药,先喝完再写信也不迟。”顾放说着便将凌霜扶起坐好,然后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一碗浓浓的药,侧身坐于床头,舀了满满一勺汤药,喂到她唇边。
凌霜点了点头,乖乖地就着他递到唇边的汤匙,一口一口地将药喝完。
她从前最怕喝药,又苦又难喝,但不知为何,今次竟觉得并没那么苦。喝完,正想开口说什么,顾放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并道:“这是我打小最爱吃的蜜饯,你尝尝看,吃完就不觉得苦了。”
凌霜咬了一口,甜味渗透进了喉头,瞬间冲散所有苦味,她悄然勾起了唇,“很甜。”
吃完药,顾放命人备好笔墨纸砚,扶着凌霜到了桌前,“你若乏力,可由我代笔。”
凌霜摇了摇头,“不必,我想亲自写。”她提笔沾墨,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起来,边写边道:“阿微认得我的字迹。”
“阿微?你说的是虎啸军兵临城下,那位下令开城门投敌的江陵王吧?”
凌霜的笔顿了顿,“阿微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比很多人都活得通透,还说过‘民为贵,君为轻’。阿微这般做,定是为了苍生万民。”
“你倒是了解他。”
“自然。我们阿微,是个好孩子。”
写完信,以火漆封缄,顾放便命手下之人跨马加鞭送至北凌国。
只是,凌霜一直未等来回信,这一等就是五年,期间又写了无数封信都没有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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