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抬眼看向李浩学,他右手捧着一本蓝色书籍,站在自己的书案前,带领底下的学子们一起吟诵诗句,语调铿锵有力。
她真的是一念书就犯困的体质,思绪早在那一片摇头晃脑的叠影中飘远。
记忆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一刻,她是被一具肥硕的身躯给压死的,可是为何没死,反而穿越到了此处?要如何做,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穿越,总该有媒介之物,平白无故不可能穿越才对。
难道是……
从老乞丐那里买的玉镯子?
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还预言,她当日会有血光之灾,她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很快就应了验。
“是了,找那个镯子!”
也许是凌薇太过于兴奋,以至于她猛地一拍书案,紧接着从紫檀方凳上站了起来,瞬间引来一片齐刷刷的整齐目光。
“十殿下?看来你对老夫方才提出的问题有所见解,那便请你起身,说说自己的见解——此三者之间,何者为贵?何者为轻?”李浩学边说边走向凌薇,这让原本看见他就紧张得手心发疼的凌薇愈发冷汗直冒。
何者为贵?又何者为轻?什么鬼?
她方才只顾着走神,哪里晓得李浩学问的是哪三者?
一张白色宣纸递到了凌薇的书案前,四个飘逸的墨色大字力透纸背:君、社稷、民。
当然,宣纸上这四字是以空白形式隔开。
凌薇的小脑袋快速运转着,暗想这里是封建的古代社会,一定是以君为贵,社稷与民为轻。她为了营造出自己是个绣花枕头的假象,需反其道而行之。
思及至此,她唇角轻轻一勾,漾出了极为璀璨的笑容,“依凌微之愚见,民乃国之根本,若无万千子民拥戴,国便成不了国。再者,有国家方有社稷,再有君王。君者,先爱民如子,后守一方社稷,方能坐稳江山。因此,当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她这边借用了孟子的原话,不过这套理念太过超前,在这种封建主义社会推行基本行不通,所以这番言论在他们听来应该算是一番悖论吧?
果然,她话音方落,学堂内众人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活像是她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凌薇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怕他们都将她当成了离经叛道的怪物。
连李浩学的神色也微微一凝,转而问向仪昭公主道:“五公主以为如何?”
仪昭公主随之起身,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心中对凌薇那一番言论更是讥笑不已,从古至今,君王乃天,自然是……
“仪昭以为,君王乃九五至尊,受命于天,可代表上苍。因此,当是君为贵,社稷次之。至于那些命如蝼蚁的草民,自然为轻。他们的荣华富贵,皆仰仗于君王的恩威并施。”她说完鼻孔朝天,似乎对自己的见解极其自信。
其余众人亦纷纷颔首,表示赞同仪昭公主之言。在他们眼中,“以民为贵”之类的言论,简直太过惊世骇俗,不敢言、不可言。
李浩学却并不急着予以置评,而是将问题扔回给凌薇,“十殿下以为如何?可有反驳五公主的言论?”
凌薇方要启唇说“没有”,无意间瞥到前头的仪昭公主半转过身,翻了个大白眼给她,心中的怒火“噌“一下就上来了,这丫头,画个大乌龟还跟她杠上了是吗?
好啊,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凌微以为,五皇姐此言差矣。”凌薇不急不慢地开口,先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这边,然后才缓缓道出理由:“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乃苑南织造府最新进贡的上等丝织品,再交由尚服局内一等绣娘量身而制;你发间那支孔雀簪,还有垂在耳间的红玛瑙耳环,乃隶于少府的中尚署内几十位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而成;再说说你每日进食的五谷,其本源是你最不屑一顾的苑北百姓所耕种的。既是如此,你还要说民为轻吗?”
幸亏,她这几日恶补了《北凌编年史》,否则还真说不出这一套忽悠人的话。
“我……你简直一派胡言,那些低贱的草民如何为贵……”仪昭公主涨红了脸,想反驳凌薇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斥责过?
光这一点,就让她气得不轻。
“说得好!”突如其来的一声赞扬,竟是李浩学,只见他万分激动地走到凌薇身后,老泪纵横地颤声道:“老夫不曾想到,殿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远见!‘民为贵、君为轻’,正是老夫在《君王策》一书中所提及的思想,然并未以准确的文字叙述出来。经由殿下一番点拨,老夫也算是明白此书该如何改写了……”
凌薇转身看向表情夸张的李浩学,一时之间竟呆愣在原地,这老头搞什么?
又听他道:“殿下往后无需再延长一个时辰的课业。”
咦?有这等好事?这老头倒也没那么讨厌。
令凌薇始料未及的是,那日,她的父皇轩皇帝就站在学堂外面,听到了那一番“民为贵、君为轻”的言论,且对她的话极为赞赏。
“凌微”这个名字,自那日起就声名远扬,之后甚至传到了其余三国的国君耳中,令那些国君隐隐有些担忧:若是他日,北凌国有凌微殿下辅佐明君,只怕四国鼎立的局面将扭转一番。
不过,这些已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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