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抬起双手,看了一眼光溜溜的手腕又放下,这是男儿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带那白玉镯子,她隐约觉得那是回到原来世界的媒介之物,看来要花些时间寻找才是。
她心中凄苦。
活了二十五年,如今大约减了一半岁数变成孩子。若是女儿身便也罢了,可偏偏成了男儿身。
之前,她虽坦然周旋于皇帝皇子之间,现在静下心来,只觉有些无法接受。
“殿下,您要的史书拿来了——”杏雨捧着一沓厚厚的半人高的泛黄书籍,脚步七摇八晃地来到凌薇床前。
凌薇的思绪被打乱,她翻身坐直身子,伸手过去接了一把,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触到杏雨的肌肤,小丫头吓得松了手,厚重的古籍瞬时散落四地,一片狼藉。
“奴婢该死,殿下饶命!”杏雨第一反应便是下跪磕头,身子抖得同筛糠似的,瞧得凌薇心生不忍,温声道:“起来吧,我不怪你,是我没接稳。”
“多谢殿下!”
杏雨再次磕头,跪着身子便要去捡地上的古籍,被凌薇抬手制止:“不必了,你去殿外守着吧。若是洛梅回来,也让她同你一道守在殿外,莫让任何人进来。
“唯。”杏雨起身行了一礼,躬着身子退后几步,待退出凌薇的视线后,方才转身走向殿外,将两扇朱红的漆木雕花大门轻轻阖上。
凌薇撑着床沿起身,光着脚站在殿中也不觉寒冷,想来这金砖地下砌了烟道,与地暖相似,故而脚心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
凌薇蹲**子,随手翻了几本古籍,尽是一些《四国史》、《论十一国策》、《北凌编年史》、《少师之道》、《关外奇史》等手抄本,编撰者都是一个叫做纪墉的人。
她又注意到一本《君王策》的崭新蓝色封皮书籍,竟是原本。
编撰者是一个叫李浩学的人,翻开第一眼就被那遒劲有力、神韵超逸的字体所吸引,故而多看了几眼,内容精辟独到,很有学识。
她爷爷和外公是考古学家,父亲是书法大家,母亲则是大学历史教授,从小耳濡目染又被逼着学了二十几年书法,可以仅凭一眼就能判断出书法的好与坏。
而此人书法已达上上之乘。
想来也是好笑,若是没有高三那年被星探发掘跑去做了龙套,她断然不会改填志愿去北影上学,接着全然不顾父母反对,只身闯进了娱乐圈。她不靠任何关系和潜规则,从十八线走到一线,全凭她自己的努力。
她原本,应该安安分分地活在父母的制约之下,选择他们喜欢的考古系,成天研究古董。现在可好,直接跑到了古代,可以亲眼见证这些古董。
从回忆中回神,凌薇轻叹了一口气,她如今孤立无援,必须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便将那本《君王策》暂时搁至一边,捧起《四国史》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她时而躺着、时而立着、时而坐着,多半是侧躺在紫檀木床上,竟不知时光流逝飞快,转眼已到了晌午。
“殿下,该用膳了!”殿外,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是杏雨。
凌薇放下手中书籍,起身来到殿中的紫檀楠木圆桌旁,搬了张同是紫檀木打造的矮凳坐下,支着下巴朝斜对面的门口道:“进来吧!”
“唯。”朱红大门轻轻开启一扇,先是杏雨端着一张食案跨过门槛,洛梅端着食案随其后,两人躬身来到凌薇左右两侧,杏雨捧着一碗白米饭放到凌薇面前,然后就是不停地布菜。
趁此间隙,洛梅绕过房间左侧的立式山水画红木雕花屏风后,拿了一件白色狐裘披风轻轻披到凌薇肩上,“殿下,近日天寒,小心着了凉。”
倒是个懂事的丫头。
凌薇侧头看向洛梅,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微笑,握着玉著略微拨了几筷子,觉得没什么胃口便让她们撤了。
凌薇躺回紫檀木床上继续看书,通过这本《四国史》,她对自己的处境愈发清晰。
原来,她身在已有千年历史的宿辰大陆。历经战火纷争、岁月洗涤,宿辰大陆终在一百多年前奠定了四国鼎立的强盛时代,此四国分别是东岐、南曜、西昌和北凌。
当然,周边还有七个零散小国,分别是夜梁、青楚、玉川、羽瑶、临鹭、韶乐及重丘。
而她脚下所踩的这块土地,便是地域寒冷的北凌国。
北凌国共有九州三十七城,划分为苑南四州和苑北五州。苑南有江州、柳州、晋州和望州,其下十五座城池。除却地处偏僻的望州,其余三州皆盛产绸缎、桑蚕、茶盐等;苑北则有苍州、充州、孟州、元州和玄州,其下有二十二座城池,盛产狐裘、马匹、谷物等。
而北凌国皇城——江陵城则位于玄州,苑北五州之中最最寒冷之地。
北凌皇室以凌为姓,这一代皇帝单名一个“轩”字,便是她父皇凌轩,乃上一代老皇帝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北凌国与东岐国、西昌国相邻,东岐民风淳朴、厌恶战争,而西昌本是蛮荒之地,一直对其他诸国虎视眈眈,尤其针对北凌国。近几年,西昌不断招兵买马、扩充版图,已成为军事强国。
凌薇想起七皇子说西昌已夺走北凌江州两座城池,这倒有些稀奇。遑论物资储备,单是气候得宜、繁华昌盛,那南曜国也远胜北凌国。
如此看来,西昌与北凌两国之间似乎渊源颇深,正史之中并无记载,许是记载于野史之中。
大约酉时,暮色降临,杏雨和洛梅伺候着凌薇用了晚膳,她觉着书看久了有些头疼,便早早钻了被窝。
摆在床头桌案上的六角紫檀宫灯被杏雨揭开了罩子,俯身轻轻吹灭。
黑暗中,凌薇看到杏雨蹑手蹑脚地走出殿外,一时静寂无声。
凌薇抓过手中锦被往身上盖紧一些,陌生的环境令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蜷缩着身体望向窗子。月光透过菱格雕花窗棂倾泻了一地清辉,透着皎洁的朦胧之美,忽有凛冽北风呼啸而来,拍打着窗棂,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惹得窗外一阵树影摇曳,令她莫名有种萧瑟的感觉。
孤寂清冷的月光,总叫人格外思念故乡。她此时方能体会“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短短十字中,诗人流落异乡的愁肠百结。
凌薇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终是在三更之夜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凌薇待日上三竿方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杏雨和洛梅立刻伺候着她漱口、擦脸。
她以为皇子的房间没有梳妆台,便随便往饭桌旁的紫檀木矮凳一坐,后来才得知梳妆台在里间。
她任由身后的杏雨为她束起一半墨发,用一支好看的碧玉簪固定住,洛梅则为她端来热气腾腾的早膳——
桂花粥和南瓜饼。
“殿下,奴婢从司膳房回来时路过陛下寝宫,看到张公公领了一个黑衣少年正往这边来呢。”洛梅探头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对正在喝粥的凌薇道。
凌薇双手捧着瓷碗将桂花粥喝个精光,放下瓷碗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拿起南瓜饼满不在乎地回道:“来便来了,你紧张什么?”
洛梅正待开口,杏雨已挽着一件紫色锦衣宫装来到凌薇身旁,笑着道:“殿下,那张公公从陛下的寝宫御极宫而来,定是携了皇上的旨意,您只着中衣是万万不能接旨的,还是先将这件外衣穿上吧?”
凌薇初来乍到,并不是很懂这宫中的礼仪规矩,听了杏雨的话,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南瓜饼,起身对杏雨道:“好,那便穿上吧。”
“唯。”杏雨走到凌薇身后,凌薇很快明白她的意图,张开双臂任由那丫头套上了两只袖子,系上扣子,又在腰上束起一根精致的玉腰带。
“殿下,张公公来了。”洛梅一直注意着外面院子的动静,听到脚步声就提醒了凌薇一句。
话音方落,轩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张喜就领着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佩剑黑衣少年踏进了纯阳殿,手中白色拂尘轻轻一甩,尖着嗓子道:“传圣上口谕——”
两个贴身宫女正要迎着张喜跪下,见凌薇还一脸木然地伫立原地,赶紧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凌薇恍似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跪下接旨。
好,跪便跪吧,反正她演过很多古装戏,有经验。
只听张公公继续说道:“十皇子凌微敏而好学、颖悟绝伦,特定于来年十二月初五封王,赐尔伴读一名,望尔今后勤于学业、笃学好古。”
伴读?是陪她念书的吗?
凌薇抬眼望向跪在张公公身旁的黑衣少年,那少年将头垂得更低。
凌薇揣摩了一下皇子应有的口气,然后双手抱拳朗声道:“儿臣谨遵父皇口谕!”
张喜上前扶凌薇起身,喜笑颜开道:“殿下快快起身,老奴先在这里恭喜殿下了!历代皇子封王莫不是等过了十六岁,而十殿下来年十三岁即可封王,陛下当真是疼爱殿下呢。”
比十殿下尚且年长三岁的七殿下,其母宋贤妃也深受陛下宠爱,却未获得如此殊荣,由此可见当今陛下对这个幺子的独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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