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瑜素手撩起马车帘子,下马车的姿态弱柳扶风,正昭示着她落水后身子不适的状态,也提醒着某些暗藏祸心人,有些人的计谋失败了。
少女信步走到昌武伯府大门前,门口的石狮子由坚硬的大理石雕刻,栩栩如生。门口石狮子,镇魔驱邪所用,所谓看宅避凶之物。
顾馨瑜不禁想,她重活一世,心中恨意汹涌,仿若厉鬼归来夺取仇人的性命。这坊间常有志怪画本说被负心的女子会化为厉鬼来报仇,也许她就是因为执念深重所以从地狱爬出来复仇呢?
她眼中划过意味不明的笑意,再回首看,面上已是一派濡慕的神情:“姨娘怎的出来了?阿瑜昨日在长公主府上听人传话说姨娘病了,这才没来派人来接阿瑜回府。”
崔姨娘身着穿花粉蝶夏杉,是时下京城正兴起的布料款式,虽已是三十多岁生了女儿的妇人了,但她保养得好,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得像是二十多岁出头。
崔氏听到这一段似乎夹着些许软钉子的话,眼中颇有些诧异,但在见到顾馨瑜眼中的埋怨与委屈的时候,又打消了怀疑。
这小蹄子向来单蠢又藏不住事,定是落了水又没人去安慰而有了小脾气。
崔氏上前一步一只手挽着顾馨瑜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拭泪:“我苦命的瑜儿啊,你受苦了,姨娘昨日身子不太爽利喝了大夫开的药便睡去了,没即时去接你回府。”
怎么落水也不淹死你这小蹄子,命可真硬,倒不像你那短命的死鬼娘亲了。崔氏表面一副心疼与愧疚交加的样子,实则心理恨不得顾馨瑜昨日落水淹死。
顾馨瑜在崔氏的手落在自己手上时便感到一阵膈应,但她面不改色地继续抱怨了几句,苍白的小脸映着微红的眼角,让人感到怜惜。
尤其是站在不远处的昌武伯看了,对这个原配发妻所生的女儿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歉疚。
“好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流莺,你带着阿瑜去清竹院休息,阿瑜昨日才落了水,身子虚弱。”昌武伯面色严肃地说道。
崔氏应了声,便使者众丫鬟扶着顾馨瑜往后院走去,顾馨瑜向昌武伯请了句安就沉默地走远。
昌武伯今年三十八岁,有着一副儒雅的好相貌,不知道他本性的人都会被他这副君子端庄的样子欺骗。
然而顾馨瑜早就看透了她这个爹,宠妾灭妻,在她母亲陈氏还没死多久就纳了当时还是外室的崔氏为妾。这些年要不是怕影响仕途,恐怕早就被崔氏的枕边风吹的抬了她做平妻。
她依稀记得前世自己这爹爹也曾对她有过几年的疼爱,她生母去世的早,还未记事时她就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崔氏刚被纳入府中那会儿正是她母亲丧期还没过的时候,顾馨瑜内心暗暗冷嘲,这崔氏可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从崔氏进府就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没个小妾的样子,她独得昌武伯喜爱,其他侍妾姨娘更是不敢与其争锋。
这女人想尽办法接近她,趁着顾馨瑜还是个孩子时就费尽心思走近她身边,把她母亲留下的侍女婆子都换成崔氏自己的人。崔氏最高超的地方就在于从没在饮食与嫡女该有的配置上亏待她,做足了疼爱她的假象。甚至在昌武伯面前呵斥自己的女儿来体现对她顾馨瑜的重视与疼爱。
年少天真的她满心以为这个女人是真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疼爱的,殊不知,这招捧杀用的,妙极了。
随着她渐渐长大,越发不得父亲昌武伯的喜爱,府中掌管中馈的老太太——昌武伯的亲娘也不喜她,因着这些年她被养出的娇气与跋扈。
顾馨瑜前世,把庶妹顾若芊当成亲姐妹掏心掏肺,换来的是妹妹爬上来她夫君的床,夺走她丈夫的心还一步步架空她的权力。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没有抢庶妹看中的玉佩却被传出昌武伯府大小姐欺压庶妹,嚣张跋扈的名声。她满心敬重濡慕的父亲会对她总是一副厌烦的样子,她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得到夫子的夸赞却被父亲指责她故意打压庶妹,不肯帮扶自家姐妹。
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现,刺激着她本就紧绷的神经,顾馨瑜不自觉地讲指甲扣进了掌心,直到手上传来刺痛感她才从那种暗无天日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顾馨瑜挺直了脊背,一步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清竹院,像是一位亡国之臣,抗下了沉重晦涩的复杂仇恨,走向她的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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