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渐止了，晌午的暖阳直直的照进了院子里，顾明笙坐着软轿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由着身边的书童落雨帮着换了身绛紫圆领袍，之后便一直静坐在桌案边，屋内满是愁云惨雾的窒息感……

落雨瞧着二公子这幅模样，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他心里清楚二公子对魏家姑娘是有好感的，凭着这些时日时常挂在嘴边念叨便可见一斑。可是，若是没记错的话，二公子有好感的应当是魏家二姑娘吧！

今日在角亭边约见魏家姑娘，落雨心中是有数的，二公子还特地吩咐了落雨不要随侍左右，可怎么就偏偏见错了人，还出了这样的事？

“二公子，小厨房那煮了碗姜汤过来。”女使清脆的声音穿过紧闭的门窗透入屋内，落雨转头看了眼二公子，见他毫无反应似是没有听见，想了想还是开门接过了姜汤。这样的天气在刺骨的湖水里折腾一遭，一个不小心便要感染风寒，还是小心为好。

落雨小心翼翼的将姜汤放在了桌案边上，瞧着二公子还是那副愣神的模样，“公子，公子，先把这姜汤喝了吧！”

顾明笙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耳边忽然传来落雨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睛，微微转头向落雨看去，热气腾腾的姜汤正放在他的右手边，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顾明笙吸了吸鼻子，也不做声，只是将汤匙放到一旁，看着碗上绘制的青花兰草纹，端起碗便将姜汤一饮而尽。

“小，小心烫！”身旁的落雨甚至来不及提醒，顾明笙已经将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落雨瞧着这样的二公子，心中不由有些担心，以往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若只是为落水之事，似乎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莫非落水之前还出了什么事？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将大夫请来给您瞧瞧。”说着落雨便准备往门外走去，想着此时大夫看完魏大姑娘兴许还没走。刚走出一两步，便被人拉住了衣袖，“别去，没用的，我只是，心里难受……”

顾明笙似乎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说完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沉寂，仿佛刚才的话是落雨产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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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是传统的江南宅院，一步一景，可此时的顾夫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的美景。好不容易将今日请来的各府夫人姑娘们好声好气的一一送走了。

顾夫人整个人都累得快瘫倒在地，想想今日之事幸好是发生在府里偏院角亭那边，其他来参加花宴的夫人们都没往这边儿来，便是觉着今日有些奇怪，到底也不知道具体的情状，如若不然，真是难以想象明日大街小巷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

强打起精神，顾夫人还是想到锦盛苑去看看顾明笙，总得问个清楚明白才好。

刚一进院门，顾夫人便觉得院内与往常不同，今日竟出奇的安静，正屋里门扉也紧闭着。

阮嬷嬷看着顾夫人的脸色，便上前轻轻扣门，“二公子？夫人来看你了。”

门内一片安静无人应声，阮嬷嬷回头瞧了瞧顾夫人，略等了等，又伸出手准备扣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落雨垂首向顾夫人行了一礼便站在一旁。

“为何这般神色？二公子呢？”顾夫人瞧着落雨这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都有点慌。

落雨声音闷闷的，“二公子在书案那边。”

顾夫人这才走进屋子，一进屋便转头向东边书案边看去，只见顾明笙正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案之上，眼中没有往日的光彩。

“明笙。”

“明笙？”

“顾明笙。”顾夫人连唤了三声，趴在桌案前的人才有了些回应，顾明笙从书案前撑起身子看向门口，“母亲。”顾明笙的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中，可是顾夫人还是捕捉到了他声音中的脆弱与无助。

“你们都先下去吧。”顾夫人摆摆手让落雨和阮嬷嬷都先出去了，她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到了顾明笙身旁。

顾夫人低头看着顾明笙，虽然已经换好了衣衫，可是顾夫人瞧着顾明笙还是觉得他像个浑身湿透孤零零蹲在路边的小狗一般。顾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放在了顾明笙的头顶微微抚摸他的头发，“明笙，为何要这般模样？”

“母亲，我不想娶魏家大姑娘……”顾明笙平日里随着同窗看的话本、折子戏数不胜数，瞧过多少这样的戏码，甚至打趣过这般艳福，可真正这样的风流韵事落到自己头上时，他只觉得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顾夫人一直觉得顾明笙还是个孩子，便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她也并不想着给儿子定亲来平息，可是无论是她还是顾明笙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顾、魏两家怕是从此便要生出嫌隙甚至老死不相往来，更有甚者以往还有闹出过人命的例子。

“顾明笙，母亲认真的问你一句话，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家？”顾夫人话头一转，表情很是严肃的反问顾明笙，这世上的姻缘多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是顾明笙能有喜欢的姑娘家，作为母亲总要为儿子的终身幸福争取一把。

顾明笙看着母亲脸上坚定的神色，第一个想起的便是魏蔓枝，这是自己第一个有好感的姑娘，她送自己的累丝香囊自己还妥善保管着。可是紧接着便想到了她今日与顾慕言在对岸角亭相对而立的画面，又想起每次她看向顾慕言的神情，往日的种种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今日魏若柳落水自己相救的画面……

今日一看到魏若柳落水，顾明笙第一反应就是魏蔓枝正在对岸，这是她的姐姐，自己不能见死不救，下意识的便跟着跳下水救人了。直到把人救上岸，魏蔓枝朝着自己走来的那一刹那，顾明笙才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件见义勇为的事情……

“没有。”

顾明笙紧咬牙关，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发热，直到一颗水珠滴落在手上，他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流泪了。顾明笙清楚自己这样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无论今日之事是为何发生，其中有何种蹊跷，落水之事今日必定会盖棺定论。

人这一生一直在做选择，无论是大是小，或轻或重，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你人生的轨迹。当你站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望自己当初的选择，或许会后悔，或许会感慨，可是，这便是人生，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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