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来,路旁的叫卖吆喝声络绎不绝,随着马车转入青武巷,百姓的说话声、沿街的商户嘈杂声渐渐减弱,直至马夫一声轻喝,知府顾家便到了。
前头父亲与各位大人互相问安寒暄的声音隔着车窗传入了耳中,蔓枝便猜想该是女眷入府的时候了。
“二姑娘,前头顾大姑娘来接您了。”
琴书话音落下,魏蔓枝便听见顾初菀爽朗的笑声传来了,“枝枝,我可终于等到你啦!”
眼前的车帘被琴书掀起,魏蔓枝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裙便从马车中探出身子,刚站稳就看到顾初菀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马车边。魏蔓枝见到顾初菀心中很是欢喜,她俩虽是去年才相识且差了四岁却很是投缘,总是能聊到一起去。
魏蔓枝想到这不由得笑了出来,这边顾初菀伸出手想要扶魏蔓枝下车,魏蔓枝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纤纤玉手也没拒绝,一把就握住,借着力便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的顾初菀,想到今日便是初菀姐姐的及笄之日,心中高兴之余又有些许的感伤。魏蔓枝握着顾初菀的手又紧了些,“初菀姐姐,已有多日未见了,枝枝很是想念你。”
顾初菀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不禁想到去年初识她的场景,那时的她是个真正的小丫头,个子还没抽条呢,再看如今嘛,竟比自己只矮不过小半个头了,自己真是白比她多吃几年的饭了!
旁边马车上的魏若柳也刚下了马车,看到顾初菀在便也向这儿走来,顾初菀毕竟也是今日及笄宴的主角。魏若柳与顾初菀二人互行了万福之礼,略略寒暄了几句,顾初菀便让身旁的女使去魏夫人那通报了一声,先行领着她二人去了自己的院子。
顾府与魏府截然不同,一路走来雕栏画栋、假山林立,一湾池水蜿蜒曲折与这山石交相辉映,一番宁静闲适的景象。
穿过重重回廊便到了顾初菀的院子——康乐居,一进院子便看到青石步道旁还嵌了一条鹅卵石步道,只见错落有致之间颗颗均匀饱满。
“初菀姐姐,怎么竟新修了一条鹅卵石步道?”魏蔓枝记得上次来时似乎还没有这条步道。
顾初菀闻言朝着枝枝指的方向看去,乳白色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微光,“这个呀?是我明笙弟弟上次与同窗去郊外游玩看见了觉着好,听说闲来无事多在这步道上走动走动有益于身体,特地寻人找了好些回来,不止我这儿,母亲那里也有一条差不多的步道。”
提起这个胞弟,顾初菀便有止不住的话头,领着魏蔓枝与魏若柳边进屋便说了起来。
说来也巧,魏蔓枝来了好多次顾家竟都没与这位顾二公子碰过面,只是在顾初菀这里听了无数关于这位二公子的事儿。
三人坐定后,顾初宛身边的雪海与玄墨便为三位姑娘奉上新沏的茶,“快尝尝我新得的茶,可能喝得出是什么?”
闻言魏蔓枝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茶色清澈、入口甘甜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似乎是…菊花?
魏若柳刚把茶杯端起一闻便知应是菊花茶,略抿了一口茶汤,“果然是菊花茶,应当还是今年新制的徽州贡菊,果真清香扑鼻与众不同。”
顾初菀嘿嘿一笑,“还是魏大姑娘有品味,不像这枝枝哈哈,这都喝不出来~”
魏蔓枝也不恼,笑得很是开怀,顺势扶了扶发间的蝶花簪,“初菀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对茶是一窍不通,你若是换了让我品尝茶点我倒是能说出一二来。”
如此说笑一番后,雪海进屋提醒笄礼时辰快到了,魏蔓枝与魏若柳告辞先去前厅,顾初菀也对着她们挥挥手整理一番便前去准备了。
吉时快到了,前厅观礼的宾客实则并不多全是顾家亲族与苏州各地交好的官员家属,众人分立于前厅两旁,魏蔓枝与魏若柳从回廊过来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父母亲所在的地方,步子不由加快了些。许是有些慌乱,一不留神魏蔓枝便撞上了另一边匆忙赶来的人,锦书急忙搀扶住自家的姑娘,免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摔倒。来人见撞到了人,也顿时止住脚步连连道歉,见着吉时就要开始了魏蔓枝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便只好先站到宾客之间。
刚站定,就见赞礼来到了前厅中央,唱道:“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长长的一段话让魏蔓枝甚至感觉有些瞌睡。直到赞礼唱道:“请宾客入席!”
分立在旁的宾客便纷纷入席了,魏蔓枝还有些未反应过来,楞是站在原地没动。方才撞到魏蔓枝的那个小公子看见了竟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假装无意的用胳膊轻推了她一下,魏蔓枝瞬间回神了,见着身边姐姐已经走了几步远了,又回头盯着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公子瞪了一眼,便紧赶两步跟上了。
“二公子。”身旁的小书童见着自家公子还站在原地看着方才那位姑娘忍不住出声提醒,听见小书童的声音,顾明笙这才收回目光,却止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向着对面自己的席位走去。
见魏蔓枝坐定了,魏若柳低声问询方才可是发生了何事,目光却看向方才那个小公子。眼见着那个小公子坐到了席面上首附近的位置,再看和自己年纪相仿,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方才顾初菀所说的胞弟顾明笙了,倒确实衬得上顾初菀口中的翩翩公子。
魏蔓枝只说无事,心中却忍不住骂他是个不知礼的登徒子,想想就生气,方才被他一吓差点就在初菀姐姐的及笄礼上出丑了,幸好稳住了,呼~魏蔓枝不由轻呼出一口气。
不过片刻宾客便已全入席准备观礼了,只见顾荣桢顾大人起身简单的致辞之后及笄礼便正式开始了。整个及笄礼极为盛大,看着一身采衣采履的顾初菀一步步的三加之后身着大袖礼服、梳着高髻满头钗冠的模样,仿佛见证了这个女子整个成长的过程一般庄重肃穆。魏蔓枝看着如此端庄典雅的顾初菀有些陌生,转念想到及笄之后初菀姐姐便要议亲了,说不好什么时候便成亲,心中又涌上一股不舍的情绪。
也不知道两人能这样无忧无虑多久,等到初菀姐姐议亲成亲之后,想必两人更难相见了……魏蔓枝并没有多少朋友,从幼时起便在这苏州府了,却由于父亲官职变迁一直未真正的安定在一处。自去年父亲由嘉定县知县升任苏州同知之后便举家搬入苏州府城,这才真正交到了顾初菀这样一个好朋友。
魏蔓枝有些莫名的落寞,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发间坠着的金丝蝴蝶,内心又平复下来,金丝蝴蝶,险些被今日赴宴的匆忙冲昏了头脑。想到今早上马车之前姐姐身边棋心慌乱的脸色,心中基本已经确定这件事和她脱不开关系,只是,棋心自小便跟着魏若柳,似乎并无理由这样做。
原本,魏蔓枝是可以借着这簪子引蛇出洞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又不想这么做了,或许是怕扰乱初菀姐姐如此重要的及笄之礼,或许是突然想通了只想做母亲无忧无虑的女儿,就任性一次吧,总归今日棋心也见到自己发间簪着这金镶宝蝶花簪了,就算想借着这个簪子做些什么也没法了。
伴着这些思绪,看着顾初菀一一向正宾、有司、赞者、父母行揖礼致谢,如此,这及笄之礼便算是结束了。
魏蔓枝与魏若柳正随着母亲在厅间与众位夫人聊天,这时,顾初菀身边的玄墨进来通报说是大姑娘请魏家大姑娘与二姑娘前去。这时顾夫人顺宁县主宠溺的一笑,“是我考虑不周,倒是忘了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了,去吧~”二人闻言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礼便随着玄墨往顾初菀的康乐居去了。
正厅到康乐居倒是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康乐居院外。将将要踏入院子,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闯入耳中,“小气包,我们又见面了~”这吊儿郎当的登徒子语气,虽是陌生的声音,魏蔓枝倒是立时想起一张讨厌的脸,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忍住忍住千万忍住,魏蔓枝从未见过这样轻浮的公子,好不容易稳住了脸上的表情,这才转过身来。
玄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倒是未见过二公子这样说话,“玄墨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魏蔓枝这满腔的怒气倒是被玄墨这句二公子给打破了,从顾初菀那里听来太多顾二人公子顾明笙的事情了,自己原本以为这顾二公子应当是一身白衣、温润如玉、孝顺温柔、风度翩翩的公子,谁成想是这么个轻浮的“骗骗”公子!真是白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太有欺骗性了。古人诚不欺我: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着魏蔓枝一脸震惊,顾明笙还有些沾沾自喜,看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还没开心完呢,他就发现魏蔓枝上下打量过自己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嫌弃,顾明笙一脸无辜低头看着自己今日的穿着,没问题啊绝对是风流倜傥的。
“见过顾二公子。”魏蔓枝嫌弃完以后脸色随即恢复平常不咸不淡的向顾明笙福了一礼。
身旁的魏若柳看着顾明笙与魏蔓枝心下有些奇怪,却也不好当面问询,只好也随着魏蔓枝道了声万福。
“玄墨,不知这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回二公子,是州同知魏大人的两位千金,大姑娘与魏家姑娘交好,特地让我去请的。”玄墨低着头轻声答话。
“哦?看来你便是长姐经常提起的,魏家,枝枝?”枝枝的小名从顾明笙的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许让人脸热,魏蔓枝胡乱应下便说着初菀姐姐该着急了便拉着姐姐慌忙朝屋子里走去。
顾明笙看着前头匆忙的背影,心下不由得好奇,这魏家的枝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和长姐提起的似乎不太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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