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接下来的十天,春华老实安分的圈禁在唐王府中,看看书,写写字,练练题,知足安分。
但长安城中却有一股暗涌喷薄而出。
不仅是皇位,更有的,是思维之争。
当今皇帝发起的军机处凌驾三省六部之上,尽管开始时有人
反对,但有能力反对的人一开始是军机大臣,三十年后的今天,尽管也有不少得志的贵族们偶有怨言,但大宣是世界的中心,任何人不否定当今的文治武功。
几经替换,随着近几年出现的几件贪腐大案,越来越空虚的国库,庞大的军费开支。
更有甚者,是小冰河时期层出不绝的酷寒引发的连年灾害:水灾、20次,局部旱灾16次,雹灾39次,蝗灾11次,地震12次,霜雪12次,瘟疫10次。
这些都动摇着当今宣称的军权神授,若非有新大陆的物产,早动摇了皇帝的权威。
开放了近两百年的风气,部分掌握着底层政权的女性也越来越反对相夫教子的社会环境。
更有蒸汽革命带来的煤炭污染因为权利的腐败而收敛不住,恶化的环境污染。
贪腐、自然和人为的灾害,女权运动,这些隐隐发酵的内部矛盾影响着大宣的对外关系,在新大陆,大宣扶植的代言人不得不开始被动的发动战争来维护新大陆的秩序。
这所有背后的力量都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水,急需一场革命来找寻更妥帖的领头人。
终于,在这年元宵节的这一天,一场由当今太子发动的政变被英郡王李碹执行下来,在长安最有名气的一个地方,玄武门,发动了大宣历史上的第三次政变。
由李碹带领的玄甲军攻破大明宫,细数承恩伯康家和康淑妃的十宗罪,清君侧,首次登上历史舞台。
十五的灯楼还像往日一样热闹,徐文将狼皮袖筒递给自己的干儿子,额头太阳穴上的两根神经像蛛网一样明显的鼓胀着,青而紫,他低着头急忙赶路,他身后的玄武门上血淋淋的挂着一排人头,首当其冲的是近年极为煊赫的承恩伯,还有以承恩伯为主心骨的几名酷吏。
十三皇子同康淑妃已经被赐死,也有传说被送到了新大陆,谁知道,徐文不在意这些,他快步赶路,头发微微被汗濡湿,但他管不了这些,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承恩伯掌权大半的底气来自他同他背后的崔如意。
而今皇帝吊着气已无知觉,他的出路在哪里?
从玄武门往西进内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大小小的宫苑里面皇帝的妃嫔们哭的不能自己,皇帝下诏退位,所有宫中无子的嫔妃都有明旨发往皇陵旁的明光寺清修。
在宫中虽有各种不好,但毕竟是宫妃,各种俸禄用度皇帝从未克扣。
是以承受力低些的小庶妃们哭哭啼啼的,有胆子大些的甚至闯宫。
但这些都被金甲军们劝退了。
崔如意原本不在这批名单之上,她是自请修行。
此时的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条案上饶有兴致的练字,徐文惊慌失措的进来时正在临两百年前唐朝大诗人王维写的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慌什么?”
她不屑的瞟了徐文一眼。
“杀了,都杀了,承恩伯的那人头就那样血淋淋的挂在玄武门上,还滴着血,我们——”
十三皇子都杀了,他们这些经手的怎么可能逃脱?
崔如意并没有回复自己这个手下的心思,她只是将自己的字拿起,吹了吹,又提笔写下另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写完,她慢条斯理的吹干墨迹。
“我滴姑奶奶欸,都什么时候了!”徐文忍不了。
“现在不杀就不会杀,我毕竟是太上皇的妃嫔,不过是清修,你急什么?”所有的事儿她只是煽动,自始至终她不曾在明面上争权,她手里掌握那么多的机密,除非有确凿的能吃定她的证据,否则便要小心她的反咬,起码这几年是。
何况,她从不曾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承恩伯果然是个废物,皇帝疼爱幼子,兵权交给他,都已经御笔写下传位诏书了,还能叫人拿到把柄,浪费她的精神。
徐文不是傻瓜,她这一点,忽然明白过来。
看着崔如意从笔洗里沾了几滴水滴在写的字上,顿时想起崔如意同曾今的宋王,如今的太子,不,嗣皇似有若无的露水姻缘,顿时喜笑颜开。
连忙上下帮着打点行礼,“崔姐姐,不,崔娘娘,您这真要出宫?”
“圣旨下了自然要出宫。”崔如意不在意的笑笑,将书架上一套锦盒装的一部竹筐大小的《地藏经》放在皮箱里,然后是一个小小的锦盒,装满柜子的珠宝首饰一件没带,另一个皮箱箱里只装了半箱里衣,和两件大毛衣服。
“您这些——”这一屋子是众人十几年的孝敬,不客气的说比太子妃的私库都厚实。
“命里有时终须有。”崔如意笑而不语,在决定争位时她就陆续将好变卖的东西换成金圆券、钱、金子存放在京郊一个小院子的地窖里,她手握数万两金,最珍贵的就是这用秘法写就了所有珍贵情报的《地藏经》,至于这些首饰,从来不在她的眼里。
“你与其在这里叽歪,不如去收拾东西,今夜所有该走的人都必须离开皇宫。”若不是他还算好用,崔如意偶尔都不愿搭理他,不过,聪明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谢娘娘不弃之恩!”徐文好歹没有傻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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