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沧前往濛城的日子定在第二日,她不想节外生枝。本来也没什么值得打点的行李,以往如果要算的话,娄山是一个。但今日,巫沧说要只身上路。她出门时娄山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惹小主人不高兴了她才会不带自己的,那种想问又不敢问的委屈表情叫巫沧在旅行前拥有了十分愉悦的心情。
巫沧先到了宫里跟肜朔告别,领取信物。肜朔让她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直接上路便是,但巫沧不想让朝下那些个大臣们落下口实。
因为不懂礼仪这种愚蠢可笑的理由。
濛城很远,快马加鞭来回也得半个月。但巫沧临走的时候向肜朔夸下海口说她五日必回,她还记得自己说这话时满朝文武脸上惊骇的表情,他们一定以为自己疯了。
人们不是不知道巫师们行事诡秘,但这种事真的可能么?肜朔没有说话,但巫沧看到他好看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显然是心中没底。巫沧却突然特别开心,她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别人因为她而头痛的样子,哪怕是自己的王也不例外。
巫沧之所以要如此夸下海口是有原因的,她必须证明自己的力量,才能让肜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轻松些。无论他再强势,在别人眼里也终究只是个突然登上宝座没有根基的小绵羊罢了,先王的旧臣们无不是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等着他犯错误,他的每一步都将极其艰难,可谓是如履薄冰。可笑他还有闲工夫同情失去了父爱的巫沧。
真是蠢啊,父亲算是高看他了。
有句话说的没错,人类对于和自己有感情的人,是无法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来的。
哪怕是伟大的巫朗。
可是这些都无所谓,巫沧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闭嘴,只要有力量就行了,而她恰恰拥有着他们都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强大到无需让肜朔去费神跟他们勾心斗角,只要她还站在他身边,下面的那些老家伙们就不敢起半点忤逆的心思来。强大到即使肜朔真的犯下了什么错误,他们也不敢借势造次。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巫朗如此温和,大臣们却始终乖巧无比的原因。
其实巫沧还有更加暴力的办法,她可以一瞪眼就让在场百官都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威压,从此不敢再有半分异心。对于普通巫师来说这几乎不可能做到,但对于拥有巫印的巫沧而言,这不过是个简单的小把戏罢了,加上她特有的面无表情。吓唬一下那些不懂巫术的乡巴佬绰绰有余。
但她没有那么做,她不愿意太过高调,因为巫朗告诉过她,暴力是无法真正服众的。因而巫朗很少在世人面前使用巫术,但别人偏偏就是会相信,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巫沧没有父亲那样的耐心,她选择了更加直接的方法。
襄候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虽然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女娃夸下那样的海口,甚至当众立下了军令状,群臣依然相信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五日便回呢,难不成她会飞?难道巫术真的如此神奇么?就连巫朗都不可能做到的吧,难道她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父亲了?况且就这么点时间还要处理濛城的水患。
虽是如此,直觉却告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怕是无法预料的,只能静观其变吧。他还记得当时的情形,那孩子执意要立下军令状,新王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如此狂妄自大的人。
不足为惧。
可是那种表情,那眼神。
甚至都不能用胸有成竹来形容。
是什么呢,那种感觉。这叫人发慌的不适感,是什么呢?襄候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终于意识到,巫沧那双没有一丝波动跟变化的双眼里,根本就是无所谓的眼神啊。
她究竟在想什么,欺君罔上可是死罪,虽然她贵为神巫,也不代表就不会因此受到责罚啊。还是说,连这责罚,对于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
他没有想过,如果巫沧是因为有这个信心呢。
他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敢想。
巫沧此时已经远远离开了王城,现在身处一条林间小路上,她早已脱下了那件惹眼的神巫袍,换上一袭白裙。简单的样子,单一的颜色,却剪裁得体,巫沧喜欢简单。
此时她已经可以确定方圆数里内都没有人,她温柔地摸了摸如意的耳朵,拿出自己的巫杖,心中默念了一段很长的咒语,一人一马瞬间消失无踪。待得她们再次出现,已是在千里之外濛城的郊区了。如意似是不理解眼前的景物为何在瞬间变换了模样,显得有些焦躁。巫沧笑骂着“傻孩子,别怕,我们到了。”如意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感受到巫沧的安抚,竟然真的就安静下来。
常人骑马需要七八天才能走完的路程,巫沧就这么小半天就到了。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就算长了翅膀也不会这么快啊。但巫沧就是做到了,而且看起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当然只是看起来,巫沧之所以如此有信心是因为她幼时和父亲一同去过濛城,他们在这个地方留下过一只银凰的印记,借着这个印记,巫沧从遥远的王城与其建立起了联系,从而可以瞬间到达此地。代价则是,巫沧一身巫力几乎被瞬间抽空,身体已是极度虚弱。如果有人在此刻想要对她不利,她会毫无还手之力。
但巫沧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可以算得出自己此时的行踪来。
她安心地策马往濛城走去,走得很慢,以此为自己争取出恢复体力的时间。因为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如果是父亲的话,这个术施展起来会很轻松的吧,巫沧忍不住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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