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歌独自坐在后院的假山背后,耳边是前院里时高时低的笑闹声。
夏月不知何时从前院寻了过来,见天歌一脸落寞地凝视着湛蓝的远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挨着天歌坐下,轻声问他:“往日里你可是时刻都要陪在小姐身边的,今日怎么躲在这里?”
天歌苦笑了一下:“我哪里有躲,我不过大大方方地坐在此处,桃小别不是也没发现少了我吗?”
夏月咬了咬嘴唇又道:“天歌,你莫要总是想着去与那几位殿下和公主比高低。我们生而不同,就像小姐永远是小姐,我和秋星永远是侍婢一般。”
天歌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去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月:“你以为我是在埋怨自己身份低微吗?”
夏月见他神情激动便不敢再随意开口,只得满怀歉意地看着他,天歌就又对她急切地说道:“我所期盼的从来不是高人一等的身份,我一心只盼能与桃小别并肩站在一起,却原来连‘并肩’都是奢望吗?”说完他也不管夏月有没有听懂,皱着眉又看向深蓝的远空,眼眸中全是苦涩:“今日她说我的朋友并非是她的朋友,我放不下的并非是她放不下的,那时我便知道,在她眼中我竟连朋友都不是。夏月,你说这十来年,桃小别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
夏月摇摇头:“天歌,你误会小姐了,小姐自然把你当朋友,小姐秉性磊落,就是把你当知心好友才不与你说那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她所说的就是她心中所想,她不愿你纠结于杨沁儿与她之间的恩怨,她想要你彻底放下!”
“放下?”天歌自嘲地笑了笑:“我该如何放下?”
“以后但凡遇到杨沁儿与小姐有冲突,你什么都不要管,让她们自己解决就好,这就是小姐所愿。甚至,小姐不是还说了吗,就算你要相帮杨沁儿,她也无怨无尤。难道这还不把你当朋友?”
天歌轻笑出声,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夏月,就是桃小别对他的这种不作要求,毫无期许甚至是不图他永远忠诚于她的心态,让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心意恐怕桃小别一直以来从未了解,或者是她了解但她并不想要回应,她仍旧只把他当作玩伴、朋友、甚至是亲人,但她的心不在他这里,他对她而言并非是独一无二的人。而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对桃小别的那份情感,那不是朋友之情,也不是兄妹之情,就是真切的男女之情。而桃小别的话语和行为终于在今日让他那股喜欢她的情感混杂着委屈退下去又涨起来,反反复复让他几多伤怀。最后,他喃喃地问夏月:“我该怎么办啊?”
夏月怔怔的看着他,想了好久才说:“天歌,你莫要如此,小姐还是在意你的,我们大家,她都是在意的。”
天歌想告诉夏月,我就是不要她像在意大家一般在意我,我只想要她与众不同的那份在意。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夏月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了句:“多谢你,夏月。”
夏月的脸上马上就浮现了笑意,温柔地问他:“为何谢我?”
天歌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朝前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说得对,我还是得去桃小别身边守着,免得让那位小妖殿下得了先机!”
夏月看着他英气勃发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啊?这是我说的吗?”
但天歌早就走远了,根本不可能再回答她的问题。
八神在离开听涛小院后商议了片刻,由天凌和陆耀赶回天庭将本次遴选大会的结果向天帝禀报,并将求离上神现身一事也一并告知天帝,其余几神就留在邕巴仙岛,去参加南湖龙王的宴请。
天凌和陆耀闪身间就飞上了青云之上,须臾则不见踪迹。其余几神站在南湖苍茫的波涛前驻足沉思。
魏巍突然道:“你们说,求离上神到底有多强?”
李达一平静地说:“求离上神登临上神之位比我等早数万年,传说他吹口仙气即能逆转时辰,而且并非是普通的将东西恢复原状,而是能将已经化为血水的灵体复原!而我等之中,谁人能够做到?”
寂世日也挑着眉说道:“我亲眼见过求离上神有一个法宝,唤作泯天袋,此法宝一旦祭出,无论是仙是妖,连人带兵器全部收走,被抓入泯天袋的人会全身酸软,放出袋子时根本无力抵抗。可见,那袋子不但蕴含空间法则之力,还能够攻击到神仙的元神。”说完他一指面前的南湖又接着说道:“想当年我天界收伏四湖,全靠求离上神将四湖龙王及不计其数的水族兵丁一个不留的收到那泯天袋中,当时求离上神就曾说过,不要说四湖之水族之灵,即便是四湖之水,他的泯天袋也是装得下的。当场将四湖龙王吓得腿软手僵,哭着喊着要加入我天界,从此永遵天地法则,永唯天界之听。”
张戈接着说道:“我还听说这求离上神能内见五藏,外集外神;能随罡所指,以摄精邪,还能大败魔界魔君,当初将雷龠从九重天上打落魔界,也是求离上神的手笔。他应该就是我仙神与日月齐光、与天地为常之典范,早已达到了“人尽其死,而我独存”的自在之境。”
温仪道:“怪不得那日求离上神突然现身拓羁场,那四湖龙王一个个皆是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寂世日马上点点头:“毕竟被收拾过嘛,见了正主儿还是得表达一下惶恐之情的!”
魏巍瞄了寂世日一眼道:“我们这可是要去参加人家南湖龙王的宴请,你好意思站在人家家门口调笑?”
寂世日撇撇嘴,挥手朝湖面一斩,汹涌的湖水左右退避成两屏,现出一条宽敞地通道,寂世日当先朝前走去,魏巍、张戈、李达一紧随其后。
温仪见托别姬仍旧一动不动,开口询问道:“你这是……”
她话未说完即被托别姬打断,托别姬一副神思远游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并非像是说与温仪听的,更像是她内心的独白:“我初见上神时不过还是一名小仙,是上神救了我……”
托别姬的记忆因求离而拥有了漫天光华,求离上神就在绚烂的光华中一跃而下,他将那只已经冲到托别姬身前的妖兽一剑砍为两半,妖兽乌黑的血迹溅了托别姬一身一脸,却独独不敢沾染求离一寸,在距求离一尺处改变了喷溅的姿势,竟拐了个弯扑洒到黑土之中,像是连弄脏这位上神的衣袂也是一种罪过。
而托别姬就那般一身污浊地跪坐在烂泥之间,身材颀长的求离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全身散发着温和却也寒凉的矛盾气息,他那如利刀雕刻而成的明朗五官极度俊美,那双眼睛深邃得看不到底。托别姬怔怔地看着这位风采无二的上神朝狼狈的自己缓步而来,他的光采晃得托别姬睁不开眼睛,朦胧间托别姬见他朝自己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薄薄的嘴唇中蹦出几个字:“还不起来?”
托别姬如遭雷击般擦地后退,转瞬即退到了求离三尺开外。求离的那只手仍旧保持着想要将托别姬拉起的姿势,而他的脸上全是疑惑。
托别姬自己从肮脏的泥地里一跃而起,紧张地看着威名赫赫的求离上神抱拳作揖道:“小仙托别姬,多谢求离上神救命之恩。别姬身上腌臜,上神怎可沾染?”
求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那只尚未收回的手朝托别姬轻轻一指,满身污秽的托别姬只觉神清气爽,她的头发、脸颊、衣衫、鞋袜统统变得光洁亮丽,舒爽舒心!
托别姬再抬头时,求离上神已然走远,托别姬将自己那双重新变得白嫩的手朝芝兰玉树的求离的背影伸了伸,像是想重新要回方才的那一握。
那日,托别姬就那般呆立在荒芜的烂泥地中,保持着向前探出一只手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她再也忘不了这一幕。
“所以,这就是我的执念啊!”托别姬看着南湖潮水翻涌的湖水朝温仪道:“原本,我也是有机会握住上神的手的。”
温仪温柔地扳开托别姬紧紧捏在一起的五指,将那汗津津的手心握在手中,她一边将早已合拢在一起的南湖湖水再度分为两屏,一边拖着神思恍惚的托别姬向那水下而去,嘴中幽幽的叹息着:“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而回到天庭的天凌与陆耀,已将遴选大会的结果与求离上神现身的前因后果全都向天帝作了禀告。
此时的天帝站在威仪肃穆的正阳宫中负手而立,他那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好像并不在意三界中有哪些人脱颖而出,他只顾急切的问天凌:“求离当真回来了?那他为何不来见本君?为何?”
天凌眼神闪烁地说:“求离上神说,还未到拜见天帝之时。”
天帝落寞地退了半步,言语中皆是无奈:“求离莫名消失了数千年,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消失了数千年!此番好不容易现身,竟是连本君的面也不想见了?”
陆耀赶紧道:“求离上神还是顾念天帝的,也还是记挂着咱们天界之事的。在邕巴仙岛时他就曾嘱咐我八神,不要单一将某人收到各自门下,而是应该共同教化这些孩子,将各自所长倾心相授,方能塑造出旷世之才。”
天凌也点点头道:“听说天目闭合后,求离上神还让我等转告天帝,说天目闭合必有缘由,天湖之底的仙灵神愿为何聚集在一起必是起因,让我等继续彻查。从求离上神的言语间不难看出上神对我天界之忧心犹在,对天地苍生的一片关爱之心也犹在!”
天凌和陆耀的一番话终于让天帝露出了舒心的微笑,他朝二神道:“将九目天珠天目闭合一事告知求离,你等所为甚得君心,求离本乃我天界之栋梁,我天界之事本不该瞒他。此番他的那个弟子……”
“桃小别。”陆耀赶紧提醒。
“对,既然桃小别是求离所选的弟子,理应有万中无一的资质,他既将自己的弟子交到你等手中,想来应该随时会回到你八神之列,你等就好好教化那个孩子吧,莫要辜负了求离的信任。”
“是。”天凌和陆耀颔首同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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