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空一片漆黑,弯月被云遮住面庞,空气中透着一股憋闷,青城多雨的天气时不时发作,若真能痛快下一场雨倒也好,偏偏阴着天,雨滴迟迟不肯落下,像是故意要吊着人胃口似的,闷得人浑身潮湿,拧巴得难受。
好在今日穿的是西洋群装,不贴身,即便浑身被汗湿透,也不必担心衣服糊在身上的难堪。
舒念还是摆了下裙边,让自己心里舒坦一点,语气漠然:“江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确定要同我说这句话吗?”
江潮生一阵心烦,也站起身,指着门口:“走,出去说。”
说完率先抬腿走出茶铺,舒念随后也走了出来,只听得江潮生骂骂咧咧:“什么破茶叶,喝得人腻歪!”
舒念望了望不远处的黄包车,与车夫视线相接,对方看出她有招车的意思,便要往这边跑,江潮生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她,对着车夫摆摆手。
舒念毫不迟疑弹出手,向后退了一步,江潮生回头瞧她,指了指一旁:“这里离江边不远,走走?”
舒念却不肯:“我没什么话同你好说的。”
江潮生伸臂拦着:“那就在这儿说,虽说是大街,总比在那个透不过气来的茶铺强,我……”
舒念打断他道:“你若是想要同我扯谎,我真的没时间也没心情听。”
江潮生愣了愣,随即冷笑道:“我还没说,你怎知我扯谎?”
舒念叹口气:“莫要再说那些对我情意深长的话了,这些骗骗旁人就罢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江潮生继续笑:“我何时说过对你情深意长了?你这般自信?”
舒念也不恼,痛快点头承认道:“是,我盲目自信了,这不,丈夫和朋友联手给了我一耳刮子了吗?”
江潮生其实顶烦舒念提钱家义来,尤其涉及到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让他心里很是不舒坦,在他眼里,钱家义算个屁?凭什么同自己看上眼的女人有牵扯?即便舒念为情所困,那也应当是同自己闹腾才对。
可每逢听她这般说起来,又瞧不得她那副委屈伤心的模样。
江潮生像是在较真,他不笑了:“你为何不信?”
舒念望着他。
江潮生随即不耐道:“我真受够了你这副自厌自弃的模样,一个钱家义就把你祸害成这样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种人。”
舒念皱眉:“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让我同你讲吧,我母亲长得很美,也是出身富户,又贤惠持家,善待公婆,早早生了儿子,这又如何?照样也挡不住我爹有外室。”
江潮生拧眉,想要拿话噎她,心中仍然生气,却冷静了下来,没着急说话,舒念竟然肯同他讲自己家里的私密事,他便不能打破这份难得。
“何况是我呢?我长得不如母亲美,也做不到她那么贤惠,但我知道自己不会像她那样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舒念却打住了话头,斩钉截铁道。
江潮生抓到了重点,忙追问:“你待如何?”
舒念笑笑:“这个就不必告知江先生了。”
江潮生放低了声音:“你以为我是好奇?还是想看笑话?我不过是关心你。”
舒念从他的声音里难得听出了几分真心,不禁看过去,江潮生此时的面容也一派沉静,全然不似在笑闹,这个发现让她很是意外,抬眼正视他:“可你为什么关心我呢?”
江潮生张嘴就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还是不肯信我?”
舒念这回没有跟他争,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信,你定是早年间不知道参加舞会还是学校的运动会,再不就是逛街时候偶然见过我,然后对我惊鸿一瞥,从此情根深种,至今难以忘怀。”
这回轮到江潮生哑然,他面上露出好笑的神情,舒念却问他:“难道不是?”
江潮生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收起了笑容,不知怎的,曾经读书时候最不耐烦读的那些酸话,竟然都涌入了脑海,也罢,既学过,此时拿来用用又何妨,于是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对我来说,你确实如此,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原以为舒念面上神情会精彩一些,却不料她一脸镇定,顺着话头继续问:“那为何不早来寻我呢?”
江潮生打量了她少许,发觉舒念的面容不似在斗嘴,心中顿时再无调笑的心思,顿了顿,才说:“我未料到你会这么早结婚。”
舒念露出不解的神情:“可我嫁人不算早,算是晚的了。”
此话不假,舒念是因为上了大学,所以才成了少数结婚晚的那波女子,而大多数人,都于十七**岁便早早嫁人了。
舒念似是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江潮生见她这般,知她并不信自己的话,以此类推,刚才问自己的那几句话,约莫着也是在斗他玩?
他并非天真不谙世事之辈,也混迹于应酬场合,说过的话无数,没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当了真,真的动了心思,蠢还是不蠢?
“你不信?”
舒念笑了。
江潮生立马问道:“你笑什么?”
舒念摇头,一派不欲多答的神情,眼里满是讥诮。
江潮生明知无用却还是坚持问:“我问你,你笑什么?”
舒念本就不是真心笑意,板下脸来,反问道:“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江潮生望着她,许久后才认真道:“从未忘记过你是真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会对你动心思,起初只是,从钱家义那里听到你的消息后,觉得不甘心。”
舒念这才敛了神色,望向他。
“开始也没想怎么着,就是见到你之后,越发觉得撒不开手。”江潮生似是一边想一边说,有些说不下去,又像是觉得有些为难,停顿了两次,见舒念一言不发,才又道:“钱家义不珍惜你,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焉知不是老天再给你一次机会?”
舒念眉心锁起,天色已黑,她不愿再逗留:“这是我的家事,江先生这样随意插手旁人的家事难道是要为对你心存感激吗?”
江潮生后悔将话题又绕到钱家义身上,见她起了戒心,心头不快道:“你又不是旁人。”
“可你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旁人。”舒念强调。
原本以为要贴得近一点了,可这一句话,又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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