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前朱怀景也会独坐时默念那个人的名字,然后会想,她会是什么模样,是胖还是瘦,是活泼好动还是恬静温柔......他想了很多,甚至想过她会不会已经有了想要许诺一生的人,会不会不喜欢这个叫朱怀景的无趣少年。
不知为何,他似乎一直都莫名的觉得她会回来。
直至多年前到达江州的前一夜,十五岁的少年还是望月想着:徐国公和其夫人都是俊美之人,徐陵风模样也算端正,那小姑娘应该也是不差。
嗯......就算没有徐陵风好看也没关系,反正不过皮囊罢了。
那她会是在哪里长大呢?今年应该十一了,收养她的人家会不会早早的帮她议亲?如果她和那个人真的两情相悦,一定要想想怎么才能解决先帝的圣旨......嗯,已经可以想着了。
那......收养她的人家对她好不好?她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欺负?她会不会被教养的很凶,甚至还会动手打人?看来练武这件事还是不能松懈才是,虽然......不觉得徐家血脉会变成一个无理取闹之人,尽管她成长的道路艰难些。
所有的絮语自进入江州城后便再没有过,徐卿芸这个名字,朱怀景也只在累极了或是思绪放空后才会念起。
品茗楼上匆匆一眼,徐卿芸三个字不再是缥缈的幻想,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少年所预想的一模一样......朱怀景的笑意渐渐僵在嘴角,不......到底是不一样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后来几次遇见,总是不自觉的靠近她。有她在的地方,他总能感觉天气阴晴日月圆缺,周遭的一切再次鲜明活跃了起来。
于他,她是解药,亦是毒药,故他从未主动寻她。
宴会上看出徐卿芸身体有异,并没有过多权衡利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把暗市的存在告诉了徐卿芸。
那或许,是唯一能够救她的地方。
下朝后被陛下亲自留下时朱怀景并不清楚陛下的目的,毕竟自己同这位向来不算有交情之人,虽为君臣,却是甚少交谈。
御书房中,天子端坐于上,审视的目光仔细而缓慢的扫过朱怀景全身。许久,祁裕生换了个随意的坐姿,“朱大人,你我少时也算有过一段同窗情谊,怎的长大后还生疏了许多呢?”
朱怀景少时曾做过陛下一年陪读,但那时候的两人也没有建立多深厚的情谊,交流甚少。
朱怀景行了个礼,并未因为陛下的话逾矩半分,“陛下是上君,微臣为辅君之人,虽鲜少把酒言欢,却也算不得生疏。”
“......既然不算生疏,那朕今日便以故交的身份与你谈些私事,如此,你可介意?”
私事......皇帝过问下臣私事,无非就是婚姻或品德,朱怀景虽被京城众人私下议论其办案手法凶狠果断之行径冷心绝情,但为人一不以公谋私二不残害无辜,并没有值得诟病的地方。
突然想到宴会上竹林后一闪而过的衣角,朱怀景暗暗叹息一声,大致猜到了陛下此番与自己的谈话所为何事。
“微臣不敢。”
看着朱怀景恭谦有礼又不失君子风度的模样,祁裕生突然失了闲话的兴致,微微坐直了些,眼神凌厉,“朱大人今年二十有二了吧,若还是无心婚娶,有心之人难免多有闲话。”
“朕前日见了文渊阁南爱卿,突然想到南爱卿家中有一爱女南仙儿,其美貌清尘脱俗且气质灵动,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又想到朱爱卿至今未娶,若你二人能够喜结连理,倒也算美事一桩,不知朱爱卿意下如何?”
陛下直接跳开徐家不谈,朱怀景有些意外。
“此事你回去考虑一下,朕等你回复。”
“微臣告退。”
在宫中耽搁了一会儿,出宫后朱怀景先是去了徐家拜访徐敬远,也很快得知徐卿芸今日午膳后带着徐陵风出门的消息。
谈话间,徐敬远待朱怀景态度亲厚,几次提及先辈情谊。朱怀景看出徐敬远言下之意,便主动提及早朝后与陛下的谈话和宫宴上见到陛下之事。
“陛下有意撮合你跟南家婚事,甚至不顾先帝旨意,你怀疑是和芸儿有关?但芸儿以前一直住在白石镇,那里距离京城如此之远,陛下......”徐敬远想到关键处,声音戛然而止,怔住了神,“两年前陛下亲征北戎......想来,应该是在那个时候。”
“此事,想来芸儿并不知情,待我寻个机会再问她。”
徐敬远精神愈发的不好了,短短几句话说的极为困难,听闻外间动静便知道是徐氏进来了。徐氏对芸儿和朱怀景的婚约态度十分明确,已经做好了不认账违抗圣旨的准备,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冷心冷情的木头。
于是徐敬远话头一转,再次表明自己对女儿婚事的立场,说道:“芸儿回来也有三个多月,你和她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话题转的不可谓不快,朱怀景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接。
“老夫也累了,朱大人且先回去,日后自会正式下帖约大人到府上一叙。”徐敬远不顾朱怀景劝阻坚持下床由徐氏搀扶着相送朱怀景出府,以示对此事之郑重。
“大人相约,怀景定不会推脱。”朱怀景步下石阶,在石阶下向着徐敬远遥遥行了一礼,谦声道:“怀景在此拜别,遥祝大人早日康复。”
闻墨在马车旁问道:“大人,接下来要回府还是......”
“回府。”
“是。”
自徐家出来绕过街角,朱怀景突然听到一阵银铃响动的声音。微风正好吹动帘幕,朱怀景便向外看去,正好见一个小女孩提着一串风铃从马车旁跑过,跑动间风铃叮铃做响。
“大人,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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