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赫斯基指着那眉头紧皱没有及时回应他的少年说：“须知神主的敬重者，哪怕是敌人，也不会在没有还手之力时展露自己的獠牙。幼狼哪怕具备狼王的潜力，刚刚离开母狼的怀抱就向狼王挑战，换来的也只有被无情的咬断喉咙。收起你的行李，现在就踏上回程，不追究你的无礼，已是我最大的善意。”

被驱逐的恐惧打破了少年的心防，他哀哀的哭泣，恐怕无法承担被赶回去的后果，但赫斯基完全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冷冷的以目光逼视。最后那少年蹒跚着离开了房间，迎接他自己一时不慎选择的命运。

“你——”赫斯基指向最后一个少年：“挞伐骤然临身，虽心有不甘但知关窍所在，强自自抑，依我看，是可堪造就的。你要扪心自问，未来是祈求尘世的荣华、社会的实益、发号施令的快意、藐视法律和肆无忌惮的兴味呢，还是希望求得灵魂的得救。不必现在告诉我答案，归队吧。”

少年仿佛心思完全被赫斯基说中了一般，瞬间流下泪来，向蓝袍导师真心实意行了个礼，回到少年队列中来。

甄言不禁暗自点头，这位导师又打又拉又捧，把三名少年的心理玩弄于股掌之间，以生动的实例给在场的所有人上了难忘的一课，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好了，孩子们！”房间另一边忽然出现刚才门口那名黑袍教士，“到这边来，分配房间，安顿行李！”

没一个少年敢动，都看向赫斯基，仿佛都是他的猎犬般听话。

“去吧。”赫斯基坐下，又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似的。

大家这才如蒙大赦般走向黑袍执事。

这位黑袍教士的外貌与赫斯基截然相反，相貌俊美，表情和熙。冲大家眨眨眼：“他很厉害，是不？”

有的人点头，有的人连头都不敢点。

“走吧。”教士转身带路，“顺便说一句，我是教士明达斯。我有个外号——‘绝不生气’明达斯”

金雀神学院以制服区分等级，杂役不穿袍服，与山下的侍者一样着短服；灰袍者是学员；黑袍者是执事或教士；蓝袍者是导师；再往上还有红袍的主教。在金雀帝国的神学体系里，主教分教区主教和品阶主教，前者以地域晋升，后者以能力晋升，皆着红袍。金雀神学院足有数百名以品阶达至红袍的魔法师，这也是金雀帝国最为倚重的力量所在。

跟在明达斯身后，甄言沉默不语，谁知明达斯边走边回头和少年们攀谈时一眼看到甄言：“嘿！嘿！嘿！这孩子是谁？威胁我金雀神学院第一美男子称号的人来了！”

大家都看向甄言，甄言有点傻眼，不是说神学院的气氛是严肃谨慎的吗？哪来的这么一位好戏谑者？而且，开始不是在门口见过吗？

“我，我叫甄言。”

“甄言是吧？我记住你了，谁推荐你来的？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恶意。”明达斯拍拍甄言的肩膀，示意那只是个玩笑，“下次莱尔斯平原的魔女们来访，我会推荐你和我一起接待。”

甄言直觉那不是个好差事。

神学院宿舍造型如铁笼，路过者一览无余，草席垫在地上当床用，一钵清水放在门边，会有杂役帮忙补充。一个小柜子放衣服和杂物，多了放不下，盥洗室是唯一的隐私保护之所。除了门可以自己开之外，和牢房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一个“铁笼”一个人，按照明达斯的提示，学员们要学会苦修与独处。所谓绝情灭性，方能穷究真理。他不无自嘲地说，正因如此他只能穿黑袍，只怪总有那贵族小姐太太们指名道姓的找他“开解忧思”。

每月最后一天为休沐日，其余时间无特殊理由不准假。班级之间不得乱窜，不被狮子门禁认可的学员进不了门。

“明达斯教士。”甄言问，“如果我想看书，该去哪里借阅？”

明达斯古怪的一笑：“没有资格。”

看甄言一脸的不解，他多说两句：“当你穿上蓝袍，才有资格看书……对了，最好不要问为什么。回答太麻烦，自会有人教导。”

“那……”甄言问，“多久才能穿上蓝袍呢？”

明达斯叹口气，“我14岁进来，今年32岁了……”

人生寂寞如雪，明达斯转身欲行。

身后传来甄言的声音：“那……万一是您……不努力呢？”

跟这南洲小子没法聊天，明达斯加快脚步离开。

诺曼的记忆对现在的甄言所能帮忙之处甚少，他就是个农家孩子，过往的教育仅限于识字和简单的数学，导致甄言对自己制定的战略有较大的时间误差。原以为有几年的时间足以通过对神学的学习解答心里的疑惑，现在看来有点困难。

如果不考虑安妮，甄言倒也等得起，可一想到少女的盈盈泪光和殷切期盼，不免惆怅起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心中仿佛还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还有我妹妹，莉莉安！”

“好的好的，”甄言自言自语，“记着呢。”

清晨，学员们被明达斯唤醒——他才懒得挨着挨着叫，直接用一个声音尖锐的哨子，吹醒了所有人。据他说这哨子来头不小，久负盛名的雷电大法师特斯拉做催发雷电的法器，这哨子就是残次试验品之一，是他家族传给他的法宝，须臾不离身。当年有个小公国紫鸢花公国，是以紫鸢花为族徽的方帕斯家族所建立，族长的女儿因为误服沉睡草泡过的水昏睡过去，怎么也叫不醒，求到金雀神学院来。明达斯被院长派过去就拿这个哨子对着族长女儿一吹，这姑娘醒了不说还患了好几年的失眠症。

甄言感觉他在吹牛，但他喜欢明达斯一本正经说段子的样子，这是气氛严正的神学院中少有的一丝活泼。

洗漱完毕的少年们穿好昨日发下的灰袍，在赫斯基和明达斯的带领下向山顶行去。每一个新学员正式入学第一天都参拜曙光神殿顶端的奥罗拉女神像，之后则是每一个礼拜日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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