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瑜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自从那件事情以来,但是没有人,包括云若沣,来质问自己。
父亲没有回来,虽然知道他还安全,数据库被毁,多年心血全没了,工作人员死亡不多,但或多或少有身体和精神上的损伤,整个项目处在停滞阶段。研究院被圈禁起来,人员都要一一排查。
按理她应该暴露了,那天不是她值班,却回来了。她身为督查室的小组长,拥有一些权限,能够打开空中安防的一个角落,让对方进来。对方之前只是说来拿数据,并没有说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开支军队进来,绑架家属威胁项目负责人,炸毁每一道保险门,最后还把总数据库格式化了。
她是相当显眼的可疑,即使作了些数据伪装,也经不起清理组的人探查,可是清理组的人没有发现是用谁的ID开后门。
她对自己回来只是解释为“只是回来取东西去找谢导汇合,见到师兄还问他怎么没走?”鉴于她的身份,问询并没有进行很久,负责人也是先入为主,谢导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抱着故意毁坏实验的心态做事?
也许?对方无意中把手尾收拾得很好?
那是不可能的,她看着那个男人带人匆匆上了飞行器,清理组很快就接手现场,谁有时间来收拾场面?当时在主电脑旁的就只有一个人。
是的,她大胆猜测了一个人,她师兄,在保护她,在知道她做错事以后,还愿意保住她。
她心里一阵酸楚的甜蜜。
她的师兄,真的是这种人吗?
据她多年观察,真不是。她甚至一直怀疑师兄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人,他看她的眼神就没有温度,全都是公事公办,作为一个跟踪偷窥他多年的女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师兄衣柜里全是白衬衫加黑西裤,袜子也全是黑色,内裤……每天早餐一碗粥,中午二两饭一份荤菜一份青菜,晚饭是一个水果一份粗粮,每周喝三次汤,固定在周一、三、五。五点起床锻炼半小时,除了手术时间,不然都是十点准时看一会儿书就睡觉。
大家都戏谑他是“人形报时器”,只要在哪里看见他就知道是几点。连休息时散布都是固定十圈,从花园到训练场再到临床区外围。
她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可能了解他比他爸妈还多,不过他高中以后就没有了父母。
她还在他的手机植入过一个偷窥程序——她并不知道这位是黑客级别,只不过想留着那个木马关键时间做点什么。她浏览着他查询过的网页,知道他和外界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直到有个名称为“女武神”的人闯入了他的生活,她发现他经常点开属于她的那个界面,里面谈论了什么,她的程序居然显示不出来,一片空白会盯那么久吗?
她又发现他去了一个直播平台,看吃播,还打赏了巨额赏金。她看着屏幕那头的女人在吃辣条,宣称云若沣是“她男人”将来时,她只觉得被五雷轰顶神志不清。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个人,自称为“战神”的“女武神”,好不要脸,真以为自己是神。她一点没觉得前后两次打赏是呼应她的。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好的,也是最靠近的,即是不是她这般优秀的,也不能是这样,粗鄙不堪,她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道。就像九天之上的仙人下凡去拥抱了滚在泥淖里满身血污脓肿的乞丐。
这次引狼入室,谢瑾瑜自觉自己是情有可原,但是有嘴说不清,想要敷衍过去,却有人发现了问题。
毕竟研究院里的人朝夕相对,相互的了解远远比本人想象得多。
那是谢瑾瑜另外一个师兄,顾青岚,当年也是轰动一时的天才,只是云若沣出现后就一直被压在下风。他直博后也是跟着谢导进组,和当时还在直博的云若沣在同一个实验室共事,后来一起进了研究院,前后也有十年时光。
顾青岚比谢瑾瑜大了五岁,所以留在谢导实验室时便对她告白,还被“我不想跟大这么多的人谈恋爱”拒绝了。他看着这个小师妹追着云若沣跑时,心里感叹的不是自己的年纪,明显人家嫌弃的是他的颜值。虽然他长得不差,但跟云若沣不是一个等级。这个世界都是看脸的吗?
那么多年,他也安心做科研,成功从“黄金单身汉”升级为“钻石单身汉”。努力培养着能够帮助自己单身一辈子的兴趣,对谢瑾瑜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越距想法,可是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这个闪亮的女人身上,无疑地,她是他身边出现过最美丽、最有能力、教养最好、各方面都完美的女人。
他开始注意到她的不安是在被称为“1111”(发生的时间)号或者叫“光棍”事件前一个月。师妹一直是落落大方精明能干的人,那天却是眼神飘忽前言不搭后语。
他找她申请去市区参加一个案例分析会,她在看着申请单上的“视神经管附近眶壁骨折压迫视神经鞘膜硬脑膜下出血合并垂体损伤”念了一遍,虽然非常轻微,但可以感觉到她对这个很平常的描述词汇没有理解到,少有的心不在焉,所以很快地她又念了一遍。她总是这样,理解不到的就会反复去念。
顾青岚有些出神,看着她酒红的大波浪卷,配上深红的口红,漂亮的唇形,微醺迷人,她有头脑也很努力,但她的方向不对,她不应该局限在研究院里当一个后勤人员。
那天后,他陆续发现了她有两次被撞见在不值班时间回到主楼,其实这是严禁的行为,可以留在院内其他地方,只是不可以靠近主楼。主楼不是办公楼,是最精密的设备所在地,非工作时间的工作人员,没有经过申请批准是不可以进入。顾青岚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悄悄帮她抹去了有一次她忘记消除的记录。
当初的师弟,现在已是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他对自己常年的助手位置已经有些厌倦了,说没有一丝妒忌是不可能的。但表面上他还是和他交好,他们算是经常交流些专业外的朋友。比如系统程序方面,这是他自认为超越师弟的最大优势。顾青岚也考虑过自己去转行做程序员,但是想到做程序员一样是技术宅一样找不到老婆,就算了。
在事件前一天,他刚好是休息时间,在市区见到了师妹的车,按理她是值班时间。鬼使神差,他也开车跟了过去。跟着她跨越了整个市中心,往北一直开到郊外,像是去到一个山庄。他悄悄停车在一个转角处,从傍晚等到晚上九点以后,才看到谢瑾瑜的车又开出来。他有些烦躁地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包烟,抽了几口咳嗽得不行。
他不知道她怎么处理这些行程,他想到这点又赶紧去偷窥她的账号,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作了处理。他又掉头去一个酒吧喝了两口。
当清理组的人问询他有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异常举动的时候,他似乎深思了很久,实际在想,她是有情人了吗?她的情人让她来偷情报的吗?然后包庇了她。问询的人并不是很信任他,抓住他交叉反复询问,他装作自己还处于混乱中,一点一滴吐露出似是而非的信息,注意到很多人都很可疑,谁又在当班时候不在岗位,他曾经抓住谁偷偷喝酒,在市中心看到谁抱着一个不是家属的女人,这些八卦都是真的,同时也混淆了视野,说明了她的痕迹也是众多痕迹之一。
他被禁在房间半个月,还是酌情而定。清理组要去核实他的情报真实。
他当是自己放长假了,想想自己这样顶缸,等到她知道的那天会怎样?会为我哭吗?
没两天,他的罪名被定下来,清理组确认了他曾三次在非工作时间非申请批准情况下进出主楼,一次到过北区一座神秘山庄跟不明身份的人接触,还试图删除以上记录。
他被起诉为间谍罪,移送军事法庭审理,在移送前夕,突然凭空消失。
又是一个周六,唐天昭在家里翻衣柜,发现这个乖乖女其实很多衣服,父母的确疼爱她,不过就是把她养得恹恹的设定。她挑了一件宽松柔软的白毛衣配上牛仔裤,对系统抱怨:“不能把我的体温调高点吗?好冷啊,居然要穿毛衣。”
“姐……”系统有气无力地回她,这几天搜索了数十万条信息,还要一一甄别和调取报告,真是要了它的“老命”,“别人都开始穿羽绒了哦。”
“所以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毛就根本不保暖。”她开始换衣服,“这什么酒会,这么冷的时候还在室外开。要不看在自助餐的份上,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