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拍了拍茅焦的手背,苦笑道:“你是齐国的使臣,大秦的贵客,坐在宴席的前排,又怎会关注我们这些坐在末席的小人物呢?”
“李斯兄说笑了!”茅焦不好意思道:“原谅小弟一直没去看你,这几天应酬实在太多了,怎么?听李斯兄的口气,好像在秦国不如意?”
李斯叹了口气,道:“当初投入吕不韦门下,本想有番作为,不曾想吕不韦门客众多,根本无从施展所学。”
茅焦眉毛一宁,仔细打量这个年约二十五六,长眉细目,略带儒雅气质的同窗,想起他昔日的意气风发,与今日长吁短叹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不是说秦国非常重视人才吗?他怎么会这样?
李斯本为楚国人,年轻时曾在楚国担任过一个小吏。
他每次经过府衙厕所的时候,都会看见里面偷食秽物的老鼠,那些老鼠见到他每次都惊恐地四处逃窜。
而他走进府衙粮仓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老鼠又肥又大,见了他视若无睹,连屁股都懒得挪一下。
他不禁感慨道:“一个人能否尽展抱负,就像这些老鼠一样,看处在什么样的环境。”
于是他果断辞官,跟着一代大家荀子学得帝王之术。
学成之后,他并没选择回楚国效命,转而来到了秦国,投身吕不韦门下。
刚开始,他很快凭着自己的才学,得到吕不韦的赏识,被任命为郎。
后来吕不韦又把他推荐给嬴政,嬴政也欣赏其才学,封他为长史。
当时他感觉人生就差迎娶白富美,便能走向人生巅峰了。
然而,好景不长。
他太想证明自己了,以至于吕不韦开始对他心有顾忌,于是渐渐疏远他,冷落他。
以至于一些重要议会根本不让他参加。
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得不到吕不韦的青睐,更难有施展才学的机会。
如今见到昔日同窗,难免有诸多感慨。
茅焦沉吟片刻,不解道:“听说李斯兄被秦王封为长史,这可是一个上通君王,下达群臣的好位置啊,你又何至于此?”
“茅焦兄不知,秦王年幼,尚未亲政,在下虽为长史,却毫无施展之地,每日只为大王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公文而已。”
说到这里,李斯又叹了口气:“这有什么意思?哎,想起来就有点心灰意冷!”
茅焦对李斯的遭遇深表同情,犹豫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便朝李斯低声劝道:“李斯兄如果在秦国待得不如意,可愿来我齐国,共谋发展?”
李斯愣了下,一脸古怪的看向茅焦,心说你齐国算个噔儿啊,也想让我效命?嘴上却说:“茅焦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虽然在秦国不如意,但还没想过另投他国。”
茅焦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被李斯拒绝,颇为尴尬地道:“那李斯兄方才说那番话何意?”
“茅焦兄误会了。”李斯哑然一笑:“在下对你这么说,并不是想托关系入齐国,只是当年你我同窗之时,相处得还不错,所以才跟你畅谈一下肺腑之言。”
茅焦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也知道凭齐国现在的实力,想要笼络李斯这样的人才,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他本想随便搭扯几句离开的,却听李斯忽然开口道:“茅焦兄,在下有一言,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茅焦一愣,旋即道:“李斯兄但说无妨。”
“齐灭宋,激起列国伐齐,致使齐国衰弱,幸好齐君田后有中兴之能,才使齐国四十年未受兵灾。然,田后故去,齐国继任之君,皆乃昏庸之人,只知苟且,难复齐国当年之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下倒是为茅焦兄担忧啊,如今的齐国并非你施展宏图的所在,相信茅焦兄对天下大势有所了解,当明白在下之意。”
茅焦心中暗责李斯,干嘛说得这么露骨。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秦国的威势如日中天,远不是东方六国能比拟的。
茅焦也没想到,本想劝李斯跳槽,结果这家伙居然反过来劝自己,真是防不慎防啊!
“李斯兄所言,我又何尝不知,但见你等才学之士都遭如此冷遇,又何况我呢?”
李斯畅然一笑:“我的情况与你不同,在吕不韦门下这些时日,我虽不得志,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何解?”茅焦疑惑。
李斯抚了抚衣袖,侃侃而谈道:“依在下之见,我王既有一统天下之雄心,当然也有广纳贤才的胸怀,只因我初投吕不韦,我王才生出猜忌之心,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有朝一日我王独掌大权,我相信自己绝不会选错,定能一展生平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