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茶茶一回到客栈,便将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了百里月,这事《浮屠经》没有写,但不代表它的出现和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
“那人或许是和素月宫有些纷争。”百里月猜测道。
“素月宫不是修仙门派,属于江湖门派,江湖纷争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江湖的事情江湖人会解决,我们不知道实情,也不能妄下断言。”
百里月想了想:“你们遇到的人既然说素月宫向来待百姓仁厚,既然如此,所以应该不会是什么不端的事情。”
她站着的身躯突然晃了晃,百里晴明连忙扶着她坐下,这个情况向来是连日来忧心过多导致的。
“师姐?”百里晴明一双猫儿般的眼睛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我无碍。”百里月一只手托着头,闭目养神,另一只手朝百里晴明摆了摆。
“等师兄的事解决了,我就会好的。”她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听在百里晴明耳里,就不是那么舒服。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穆扶苏,对百里月说:“师姐担心师兄,晴明也担心师姐。”
“今日我路过药铺,给师姐抓了些药。”
“按着师姐最近的情况问了大夫,这个是治头痛的,这个是治肝气郁结的,还有这个是你一直爱吃的零嘴。”
原来那会儿百里晴明走开,是去给百里月抓药了,还专门去找了她平日里爱吃的瓜子。
喜欢体现在细节里,百里晴明平日里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发现百里月身体有恙,便想好了该如何照顾她。
百里月闻言,终于笑着睁开了眼,看着百里晴明温柔地说:“晴明长大了啊。”
他一直冷淡阴郁的脸,也终于对着百里月展露了一些柔软亲和。
宋茶茶坐在灶台前,看着里边熊熊燃烧的灶火发呆,直到那火将她的脸颊烤得发烫,她才起身去舀锅里的热水。
她没在屋中待着听百里晴明同百里月讲什么,就来到了厨房。
买来的绿茶茶叶已经蒸烤得很干了,她将茶叶放进罐子里,细细地研磨,直到将它们研磨得极细碎为止。好半天,那茶叶终于有了粉末的模样,她将茶叶倒在滤网上过滤了一遍,只留下最细腻的部分。
“好少啊。”她一边过滤,一边感叹:“只能这样凑合了,这是我能想到最简单的做法了。”
接着她又敲开几颗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离,拿起几根筷子开始疯狂地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蛋清,终于将蛋清打出了泡沫。
受过伤的右手好痛,但是没办法,她只有这只手有力气。她将今天在大街上倒来的牛乳、糖和油加进去,又开始像个发动机一样不停地手打。
半晌,她的胳膊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脸也憋得通红,抬手喘气给自己擦汗的时候,突然发现百里晴明也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愣愣地想,空气中弥漫的苦味猛地钻入鼻间,她明白了,原来是来给百里月熬药。
熬药,这是她作为百里月的丫鬟应该做的,但是百里月刚刚说觉得药太苦,不想喝。
不知道百里晴明那会儿是怎么哄得百里月,说服了她,然后亲自来熬药了。
也或许,是交给她熬药,本身他也不是那么放心。
发现百里晴明看着她一直不停旋转的手,她有些不自然地脸红,转过身去,假装说了句:“这可是我吃饭的手艺,不能让你看了去。”
过来半天,她的抹茶奶油终于做好了,她都没舍得尝第一口,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百里晴明跟前,期待地说:“公子尝一尝。”
“这是最新鲜的第一口。”
是宝贵的第一口食物,要给最喜欢的人,所以第一口要给你吃。
空气中,绿茶淡淡的清新被中药独特的苦味完全掩盖,百里晴明看着抹茶奶油,他什么也闻不到。
他还是呆呆地看着,没有接,就像那天的糖葫芦一样。明明喜欢,却不愿意接她亲自递过来的好意。
宋茶茶讪笑,干脆将那一口吃掉,又拿来一个新的勺子,将碗放到他面前,便走开了。
百里晴明看着那个转身又去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拿起勺子,轻轻地抿了一口,和那天的味道一样。
和小时候的那天也一样。
“滋——”小小的药炉发出声响,是那热水烧开,溢到了火苗上,发出的声音。
那水咕咚咕咚顶着炉盖,那跃出药炉的热水溅到了他手上。
“嘶——”
其实不疼的,但他就是这么不像平时那样忍耐,轻轻地喊出了一个音节。
宋茶茶的耳朵很快便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跑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还没有说话,她便拉着自己的手伸入了一旁的凉水中。
白皙的手上,通红的一片,在水中还是很清楚地能看到。
疼吗?百里晴明问自己,这对于他受过的种种伤来说,实在是算不得疼。
那凉水,逐渐也变得温热,没那么凉了。
突然一只手将他的手从凉水里拉出来,还是她。
他想要收回被她拉着的手,却被她拉得更近。
“要治伤啊——”
“涂完药,我就不会拉着你了。”
她低着头给他吹了吹手,嘴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和那个人一样的话。
心情突然就变得又不开心。
宋茶茶将药膏挤在百里晴明手上,用棉签轻轻地涂匀,怕他疼,便一直吹。
黄颜色的烫伤药厚厚地在百里晴明手上,他宽大的袖子随时都要落上去。
“得别起来啊,不然药都给蹭掉了。”她说着便将百里晴明的袖子一点点卷起。
他低头看着她的头顶,奇怪自己刚刚为什么没能拒绝她。
“好了,不会留疤的。”
她遵守诺言,立马放开了他的手。
“公子把药放在那里吧,等下我端上去。”
他没回去,还是坐在了药炉前,只是这次离远了些。
就这么不放心吗?宋茶茶想,百里晴明的戒心还真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