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谨放下碗筷的时候,清乐正好掀起门口的纱幔,一旁的侍女正准备上前撤掉杯盘。
清乐自觉惭愧,快步上前,准备和侍女一起收拾。“不必收拾,你们先下去吧。”闻言,清乐和几名侍女齐齐停手,几名侍女告退后退出紫竹厅。
“坐下用些早膳。”风谨看看清乐:“休息如何?”清乐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还行,还行。”风谨没再说什么。清乐本来挺饿的,可突然就没胃口了,只剩下满心的自责和愧疚,自己作为侍女太不合格了,昨天怎么睡得那么沉?马上就巳时了,君上才刚用完早膳,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尽到随侍的责任。
“不必自责,见过姑余夫人后,本君一直在调息,故而用餐晚些。”风谨的目光并未落在清乐身上,可却清楚地知道她在想什么,清乐暗叹君上可真是厉害,千万不能在君上面前分神,什么小心思都会被看出来。“请君上恕罪,属下起的迟了,属下平时不会这样,今天不知何故。”除了自责清乐也有几分懊恼。
“化形境阶段,化为人身运用灵力的话消耗极快,睡眠时元神会无意识地进入神识御海恢复,睡着之后不易醒来。”风谨简单说到。清乐有些释然,怪不得之前守夜都没问题,这次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原来是因为这个,并不是自己贪睡。化形后,基本没用过灵力,此次穿云障,过密林,还祭出清越剑,确实消耗巨大,好在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清乐一下子又有了胃口,并着碟中几样小菜,一口气喝下一碗粥。
“午时,本君将去往西荒大泽修补结界,你无需跟随。”清乐边收拾碗盘,边听风谨这般交代。清乐手中动作一顿,她微微抬起头,转向风谨,嘴唇啜了啜,终是没有发出声音。君上带自己是来随侍的,修补结界自己也帮不上忙,去了反而添乱,还不如先做好手边的事,照料好君上的衣食住行。想到这里,清乐应了一声:“是。”便在撤完碗盘后,退出了紫竹厅。
风谨掐指为诀,神识空境中,一套玄色银甲战袍飞出,覆在他身上,头上是银色束发冠,清冷俊美的君主身上平添了几分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此时,紫竹厅内静悄悄的,只有风谨一人,不然一众蛇族侍女和清乐必会为风谨这般风姿着迷的移不开眼睛。
玄云甲为上古凶兽穷奇、善翼之皮毛与孤星战月甲的碎片精魂炼制而成,水火不侵,可以增灵力,固元神。风谨着好玄云甲,走出紫竹厅,直接从院中御风而起,奔西荒大泽而去。
不多时,风谨抵达西荒大泽所在,水面雾气蒸腾,阳光穿过氤氲的云雾变得稀薄,水底显得极为幽暗。
风谨从神识空境中取出一物,放在唇边一吹,悠悠的呜声不断传出,水面随着声音的节奏,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不断向远处扩散。
呜……远处的水雾中似是有回应,水面上一道黑影自远处飞快行来,瞬间便来到近前,原来是一背壳长约一丈的老鼋。风谨见它过来,跳上其背,老鼋待风谨站稳,转头疾驰向大泽中心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老鼋已载着风谨行至蛇族圣地附近,此处雾气浓重,光线更加昏暗,水面下暗黑诡谲。“鼋翁,可是此处?”风谨望了望半空交织的浓雾开口说到。“正是此处。”老鼋答到。
“何时发生的异状?”风谨盘腿坐下。“大约十天前,据说蛇族一后生从蛇族圣地回去之后身上被发现有魔气,蛇族众长老立即排查,发现此地结界有缺口。”老鼋细细说到,“不过,我一直在此修炼,未曾发觉魔族异动,结界破损很是奇怪。”
老鼋继续说到:“蛇族族长来了一次,结果被反噬,我并未现身相帮。”风谨低头想了想:“如今蛇族族长受伤,加上蛇族内部有人被魔气侵蚀而人心慌慌,为以防万一,先修补结界吧。”老鼋抬头看了看,半空结界附近的浓雾隐隐泛黑,无论如何,现在都必须这么做,老鼋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鼋又稍稍浮起了一些,使更多的背甲露出水面,风谨身上发出金色光芒,流光鼎正慢慢地由酒樽大小变大升至半空,风谨掐指念诀,以双指自眉间引出元神,只见他眉间现出一金色火焰印记,在指尖的引导下缓缓浮出,形成一团金芒,风谨将金芒送入流光鼎。
一时间,流光鼎光芒大盛,鼎内光华流转。风谨继续将灵力注入流光鼎,流光鼎在灵力的催发下,使内部元神激荡旋转,慢慢地,流光漩涡中飞出一条条流光飞丝,穿透黑雾,直奔向一处而去。万千飞丝所指之处正是那结界缺口,起初,流光飞丝飞至黑雾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黑雾渐渐变淡,可以看见一条条飞丝化作金光覆于那处,那处原本一块一丈见方的暗斑正一点一点变亮。
老鼋身周激起了一层透明的光罩,风谨凝出元神,修补结界正是凶险之时,老鼋祭出结界,以护风谨安全。老鼋乃应龙之子,天生神力,因缘际会从神界来到妖界,原本无需理会妖界之事,现在应风谨吹鳞之音而来,也只有他才有相帮之力。老鼋扭头看看背上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
风谨的神识随着元神附到结界之上,妖界各处结界均似化成他的身体一部分,风谨细细感受并检查结界每一寸,还好其他地方均无异样。
待回到蛇族这一处附近,风谨正小心地查看结界外是否有魔族之人,突然一支黑色的羽箭破空而至,攻击之处微地一震,刚刚飞至的流光飞丝被震的荡了荡,但很快飘回原位,继续散成金色光片覆在缺口处,缺口那处的结界逐渐变厚。
风谨神识化形,将神识化作分身,走到那处,伸出手去,拾起羽箭。“不好。”老鼋似有所感,周身银光一荡,将风谨包裹其中。坐在老鼋背上的风谨向流光鼎输入的灵力一滞,鼎中飞出的流光飞丝与之前相比稀薄起来。老鼋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小子怕是神识受阻,无法专心凝神,恐遭反噬。老鼋再无他想,凝神结界,护住风谨真身,自己也赶紧神识化形,飞至风谨神识分身所在之处。
风谨拾起羽箭的一刹那,胸口似被猛击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箭杆,似要将其握断,手上的骨节也因为太过用力而褪去了血色。
箭杆上面刻着七个字:“何如当初莫相识。”
“姑姑……”风谨的声音似要飘散在风中一般,“为什么?”风谨只觉心口一痛,神识化出的分身瞬间碎裂,化为碎片四下飘散。
黑色的羽箭掉落,被正飞身而至的老翁抄在手中,老翁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羽箭:“奇怪。”老翁正是老鼋的神识化形之身,他皱了皱眉头,将羽箭收入袖中,转身回到真身所在。
风谨真身一震,嘴角流下一丝鲜血,闭着的双目骤地睁开,原本清冷的眼眸此时泛着红光,输入流光鼎的灵力停滞,鼎内已无流光飞出,流光鼎自半空缩小下落。上方结界发出轰鸣,无数流光倾泻而下,仔细看去,每道流光都有一尖头,好似一支支流光小箭,直奔风谨和老鼋而来。
还好老鼋有所准备,流光小箭遇到老鼋所设结界纷纷落下,老翁飞至风谨身后,以掌抵住他的后心:“小子,收敛心神,不然恐遭反噬啊,我只能抵得三刻。”风谨缓缓回头,老翁这才惊觉他的眼眸已泛红光。“小子,你……”
“本君如何?”风谨嗜血的神情让老翁心中一凛:“事有蹊跷,箭上有魔气,恐为圈套。”老翁急急脱口,“你就不想当面问她么?”风谨僵住,似是在问老翁又像是在问自己:“是么?她会见我么?”“小子你如今是妖界之王,此次前来应以大局为重。”老翁无奈劝到,“至于……至于……唉,终会见到她的。”“呵……妖界的太平盛世。”风谨嘲讽地笑了笑,“她喜欢的不过如此。”
老翁动了动嘴,再没说出来什么,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掌心涌出,其中还夹杂着上古神力,灵力混杂着神力从风谨后心涌入。风谨神色逐渐清明,眼底血光褪去,他凝神聚力,好像熄灭的流光鼎重新光华流转,流光飞丝纷纷飞向结界,结界也恢复了平静。
老翁在背后悄悄叹了口气,三百年了,这小子仍放不下执念,还好妖界之主妖力和定力强大,不然刚才元神出体,实在容易入魔啊。
大约又过了一时三刻,流光鼎缓缓下降,风谨将鼎内元神重新引入体内,流光鼎缩至酒樽大小被他收入神识空境。老翁重新归入老鼋神识:“小子,刚才我为神识化形,并非本身化形,故只能助你修补结界,你元神离体,分心反噬之伤需调养一些时日,此次你修补结界本也损耗元神,近期切勿凝出元神或催动大量灵力。”老鼋边语重心长地劝说边向岸边驶去,此时的大泽上方水气蒸腾,雾气稀薄如白纱一般,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水面波光粼粼,
“多谢鼋翁。”风谨负手迎风而立,目光望向虚空,就好像很多次那样,望着这虚空,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她与自己在一处,都在这天幕下,一同看着朝霞漫天,帘外飘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