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深处还留有阵痛，四肢软绵得几乎挪不动脚步，萧潜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药，拧开盖子抓了一大把，仿佛吃糖豆般塞进嘴里。几次呼吸的功夫，药物就在唾液滋润下化开，带给当事人强烈的冰冷感。

就像在数九寒天的户外，穿着短袖短裤空腹大口吃刨冰。

萧潜甚少追求感官刺激，也对某些奇特性癖没兴趣，之所以整这一出纯粹是迫不得已。“小馨，他等多久了？”

“一分二十六秒，哥哥。”语调相较之前低了两个台阶，智能助手稍加停顿很快补充道：“他的脸上并未有不耐烦神色，我也没发现其他人出没迹象，就他一个人。”

闻言啧了啧嘴，正靠药物消弭精神萎靡的萧潜心头愈发沉重。假如对方媒体警察一并拉上，把萧潜家堵个水泄不通，他反而不会害怕，因为‘那些家伙’绝对会出面弹压；可如今对方表现得稀松平常，来得也是区区一人，在萧潜看来则是百分百的坏兆头---

幻想乡娱乐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甚至提前与‘那些家伙’进行了交涉，这才有恃无恐来敲门。

麻烦，也许这次不止是罚钱或者坐牢了。站在原地坐等口中的清凉弥漫至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的萧潜还是决定开门。“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在萧潜家门口呆了近两分钟的男性看不出任何恼怒与傲慢，反而亲切地替萧潜开脱。“从游戏仓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会产生短暂的晕眩与迷茫，需要时间调整再正常不过。”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知道对面来者不善，面对来者阳光一般热情温暖的笑颜萧潜也生气不起来。“呃，不管怎样，让你久等都是我不好。”礼节性客套了两句，青年这才把视线投向对方胸牌。

“你是……幻想乡集团的人？”

“当然，”笑容依旧的男性微微昂首，神情间是毫不掩饰的自信与骄傲。“幻想乡娱乐下属，产品售后服务部成员王志。”

“请问，我们可以进去谈谈吗？”

性格里的冲动与侥幸在翻涌，它们如恶魔般在萧潜耳边低语，劝说他更加无礼，更加蛮横。那不过是一家民间商社，技术手段绝对算不得顶尖，在茫茫数据之海里捕捉到自己的讯号已经是极限。只要借故将这个叫王志的家伙赶走，再及时抹除自己的登录讯号，这件事就能平安蒙混过去。

可与此同时，名为理智的声音也回荡在心头，劝说萧潜不要进行这种无谓的尝试。对方能这么快找上门，绝对是已经把自己摸了个门清，甚至已经在后台设置了防火墙。为了一时侥幸矢口否认，只会让自己在确凿证据面前更加丢脸。

再退一步，即便自己不在乎颜面，好歹要在乎保释金多少与羁押期长短，整件事说白了是自己违法被逮，怪罪游戏公司有些无理取闹。

理性最终战胜了冲动，萧潜默默点头退后两步。“请进，不过我家比较乱，希望王总不嫌弃。”

“哈哈，怎么会，你家其实挺干净的~”坦然将手中的公文包放下，看外貌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在沙发上落座，很快发现了位于客厅一隅的游戏仓。“X-04型，先生你使用起来还习惯吗，会不会出现眩晕、呕吐、平衡感缺失等症状？”

“不会，用着很舒适。话说，”回应同时打开冰箱门，萧潜略尴尬地发现自己没什么能招待对方的玩意。“很抱歉王总，我这好像只有罐装咖啡了，要来一点吗？”

“呃！”面部肌肉出现了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打从出现就始终彬彬有礼的男性头一回失去了那副‘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有茶吗？”

茶？那种需要费时费力去冲泡，事后花大量时间清理的饮品，如今多半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会喝吧。本想如此调侃，但听到王志一本正经的询问，萧潜话到嘴边却变得温和了许多。“对不起，我这里没有茶，要不王总你先等一会，我让楼下便利店送点饮料上来...”

“首先，没必要用敬语，直接叫我王志即可。”朝冰箱边上的青年挥手示意，穿着西装的客人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其次，罐装咖啡就罐装咖啡，我可以喝。”

“我妻子嗜咖啡如命，每天都要泡好几壶。”或许是担心萧潜误会自己朝三暮四，王志主动解释起原因。“托她的福，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只能以咖啡渡日，结果每天晚上睡不着~~”

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即使是旁听萧潜都觉得对方挺倒霉。“那要不王志你...稍等片刻，我弄点糖水来？”

“不用那么麻烦，咖啡即可，我的女仆现在天天给我泡红茶，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婉拒了萧潜的建议，结果对方递来的易拉罐端详片刻，男子熟练地拧开拉环灌了一大口，随即舒爽地闭上双眼。“还是这里舒适，街上的氧气含量太低了，弄得人胸口发闷。”

“没办法，毕竟公共资源部要节约开支，晚间街道人比较少。”随口附和着对方的话题，总算有机会休息的萧潜边喝咖啡消解着仍旧持续的精神不适，边认真打量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王志。

如果要给他的形象做一个概括，萧潜相信‘帅气’最合适。

唇红齿白，肌肤如玉，双眸仿佛星辰，头发虽凌乱，却自有几分狂放不羁与随性，配合着下巴少许未剃净的胡渣，以及笔挺合身的西装，成熟与青春兼顾的商界精英形象呼之欲出。

都说同性是对头，尤其是看到漂亮的同性时，生物本能会让相貌居于劣势的一方萌生厌恶，因为对手会抢走自己繁衍的权力。但或许是王志太过英俊潇洒，亦可能是他的笑容实在太阳光，萧潜对他的相貌并未很抵触，甚至萌生了‘跟这种人做朋友似乎不坏’的想法。

觉察到主人的视线，衣冠楚楚的男性停止闭目养神，朝游戏仓努了努嘴。“先生，这款X-04型是我们公司两个月前刚刚发售的新款游戏仓，性能比市场上同类产品起码高20%。”

“不过嘛...”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到萧潜依旧在聆听，王志这才笑着继续道：“我们其实已经开发了后续型号X-05，目前正在进行大范围测试，你有兴趣参加吗？”

等会，这家伙难道单纯是来推销产品的？本能觉得此事有猫腻，已经诸多麻烦缠身的萧潜实在没兴趣参与。“呃，但我觉得这款游戏仓性能已经足够了---”

“是吗？”头一回打断萧潜发言，王志举手指了指前者嘴角。“比起靠大剂量镇定剂来压制意识紊乱，我建议你选择更好的装备，起码后者对你的心脏没有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