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人来说,除夕夜总是特别的存在,一家人聚在一起,最好是一大家子,人越多越喜庆欢喜。中年人准备着饭菜,厨房间总是有两三个人忙进忙出,餐厅里也不闲着,年轻人们帮忙做些包春卷、整理菜品的事情。老人们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时不时叮嘱几句“当心别摔跤”,然后再瞟上几眼电视上放的电视剧,和其他做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同辈聊上几句。当然也有些家庭喜欢在外面饭店定好年夜饭,那么下午则大家聚在一起逛逛街、打打麻将,少了些油烟之气。
上海家庭在除夕夜的安排与全国统一,并没有更加西式的过法,再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也没有人会在除夕夜吃面包牛排的,毕竟家里的长辈统统都是正统的中国胃。只是上海家庭的规模相对比较少,当然现在这也是趋势,孩子越来越少,家庭越来越小,年味也越来越轻了。
孙宜凝自从上大学后就没有和家里人一起过过除夕夜,一开始是不想面对大家庭里趋炎附势的极品亲戚,二是经过家族企业的大起大落后,她隐约成为孙家的主话事人,那些亲戚对她来说只是数不尽的麻烦,所以每年年前,她就会直接到国外度假以避开,今年也不例外。
自上次和孙宜凝报复了傅天后,程小卉的心结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好歹也慢慢释然了,无论怎样,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她原来负责的一个不起眼的项目竟然意外获得了很好的成绩,领导暗示如果年后第一季度的销售业绩也能如此可观,升职加薪是非常有望的。程小卉不仅拿到了丰厚的年终奖,还徒然升起一种拼搏工作的气势,整个人又重新充满朝气。
这个除夕夜她和父母在不大的旧房子里,和乐融融地吃着火锅。程父和程母都小心翼翼地挑着话题和女儿聊着家常,从大伯父大伯母又出去旅行的照片,到舅舅家新搬迁的房子,再到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经过一年终于弹奏出成段的钢琴曲了。程小卉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边听着父母碎碎念叨着这些家长里短,觉得格外幸福。
酒过三巡,程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囡囡啊,在外面工作不要太辛苦了,记得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程父话音刚落,心急的程母马上接口道:“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我们总归要担心的,你要么还是住回来吧。”
见女儿没有反应,程母使了个颜色给程父,但程父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思虑着该怎么开口才能不让女儿多想。他的女儿从小要强,现在又在婚姻上摔了个大跟头,他很担心万一有什么想不开的。
“爸妈,我一个人在外面住得挺好的,真的。我有时候上班回家晚,还要时不时的出差,会打扰到你们休息。”程小卉放下筷子,透过火锅的水汽,看着对面的父母,不知何时起,他们突然一下子变得苍老唯诺。
“上次孙宜凝学姐为了帮我出气,找人狠狠揍了他一顿。”程小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她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口了,她想着这样才能向父母证明,她真的是走了出来。
程父程母老实了一辈子,找打手这种事情,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程父手上的筷子还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打也打了,看着他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我突然就不生气了,反而有些内疚。其实,也不都是他的错,感情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程小卉拿筷子在碗里划拉着,“很早之前我们就出现问题了,是我一直在粉饰太平。原先我太想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不是他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让自己在30岁之前嫁出去。现在回过头来看是我太着急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火锅汤底翻滚的声音。
“所以爸妈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是真的相通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难不成让我指望着一个男人过日子?我现在工作顺利,赚的也比以前多多了,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程小卉是真的有点想开了,还剩下的一点伤痛随着时间也会慢慢愈合的,人不就是这样一步步走下去的嘛。
程家二老相顾着点了点头,自己的女儿这是下定决心要靠自己了。虽然心中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起码囡囡能走出伤痛已经是个好消息了,至于有些事情,还是之后再说吧。现在的孩子都很有主张,随他们开心地去吧。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程父又开了一包肥牛,拿公筷下了几片下去,“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天是除夕夜,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吃顿团圆饭。”
“是是,新的一年一切都会更好地。”程母从背后的五斗矮柜上拿来红包,“喏,这是爸妈给我们囡囡的新年红包,快拿着。”
“妈,我都多大了,还给我红包。现在应该是我给你们红包”程小卉说着忙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两个厚厚的红包袋子。“爸妈,新年快乐!”
程父程母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挡不住。小小的旧公房里又传出一阵阵欢笑声,不只是程小卉家,整栋居民楼好似都洋溢着新春的快乐。
同时还洋溢着不同寻常幸福的就是齐菲家,与往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齐菲全程“心不在焉”,手机不离身,时不时还一个人在旁傻笑,然后飞快地回复着消息。齐菲的母亲早就看出了猫腻,但是笑着不戳破,而她老爹则团团地在厨房忙活着,完全没功夫管齐菲在干什么。
齐菲的爸爸是典型的上海男人,居家,善做家务,当初他就是凭着一流的烧菜技术征服了齐菲的母亲。要知道,齐菲母亲当初可是二婚,而且足足比齐菲爸爸大了5岁,当年,齐菲爸爸几乎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才把齐菲的妈妈娶进门,虽然最后成就了一段佳缘,但其中遇到的坎坷不足为外人道。
齐菲的爸爸烧的一手好菜,桌上已经陆续端上了一些冷盘,像是卤牛肉、鸭胗、门腔(猪舌头)、盐水毛豆、刚炒好的花生,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细盐,每一颗都油光锃亮的,合着花生独有的醇厚香味,齐菲拿着手机路过,也不怕烫的抓了一小把送到嘴里。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的,手都没洗就抓菜吃。”齐菲的妈妈正端着一盆切好的桂花糖藕走了出来。
齐菲笑着准备蒙混过关,看到糖藕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在桌上搜索着筷子的踪迹。
“要吃先去摆碗筷,不要用手拿,多脏啊。”齐菲的母亲又转身进了厨房,又立马探头出来说道:“先去洗手再去拿碗筷。”
齐菲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克住她的就是她的母上大人。齐菲看着厨房里父母恩爱的背影,再环顾了父母的家,只有40平的家,破旧的家具和一台半旧不新的电视机就是这个家唯一称得上现代的物件。父母轻柔的交谈声和厨房传来饭菜的香气,给这个原先她一直想要逃离的破旧的家镀上一层光亮,一切看似一样,好像又有了些不一样。
震动的手机提醒着齐菲,她打开顾袁胜发来的新消息:“宝贝,除夕快乐。今年我和你一起守岁。”
齐菲忍不住地抿嘴笑着,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啦,自己也能收获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