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十月二十八日,燕齐的生辰这日。燕齐今年四十大寿。
天知道陈晨当初刚到这个世界时被“逼着”喊一个才大他本人十一二岁的人做“爸爸”的时候有多纠结。
不过一想到之后还有九个位面,谁知道他会不会倒霉的当“孙子”呢?一咬牙一跺脚,自己给自己洗好脑后,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痛苦,然后他就心安理得的当了燕齐的儿子。
在这个世界,人的寿命一般在五十到六十五之间。七八十岁的老人很罕见。
当日沈国公与大皇子燕政只对沈皇后说先扳倒燕晨,却没明言他们计划如何谋得皇位。而沈皇后也没问,在她看来等燕晨一倒,就只剩了政儿一个嫡皇子,政儿坐上皇位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皇后不知详情,燕齐和陈晨却是一清二楚。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可以收网了。
“殿下您是否一会儿去正阳殿用膳?”德忠在一旁提醒到刚起床的陈晨。
“嗯,收拾好就过去。德忠,去把我的给三公主带的砚台盒子拿过来。”陈晨伸展着双臂让宫人整理衣带。
三日前,燕齐便让他就在崇清殿中住下,一直没有回府。一日三餐父子俩都是在一起用的。偶尔皇后和大皇子会过来,然后陈晨就陪着他们扮演母慈子孝兄恭弟亲。
一来是为了防止沈家狗急跳墙做出刺杀的举动;二来可以消除他们的戒备之心,以往皇上皇后生辰,燕晨都是提前几天就陪在皇宫的;三来,宫外一切布置妥当,宫内还有些细节处需要完善。
等整理好服饰,陈晨让他们全部退下,这才打开盒子。
盒子长约二十厘米,他将面上的方形砚台拿出来放到桌上,又在盒底几处花纹交接点飞快的交叉按了几下,“哐当”一声,盒子底部从中分开,却见里面还有一个隐秘的夹层。
陈晨从里面拿出一柄袖剑,将其套在右手臂上,然后放下外裳袖子,将它遮的严严实实的。之后又从梳妆柜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将砚台放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他手拿着盒子,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随便招了一个侍从上前来,“你将这盒子交给三公主。”
“是。”侍从接过盒子退下。
砚台是一个月前陈晨看燕雪在他书房中表现出十分喜欢他那块松花石砚时承诺的,与他那方极其相似。
如今,两人已经站在敌对的位置上,这方砚台之后陈晨错付的情感也就该斩断了。
陈晨递出砚台后就不再逗留,直奔正阳殿而去。
刚踏进正阳殿大门,就看到郭祥手拿着浮尘一脸担忧的向他小碎步的跑来。
到了他面前,急切的小声说到:“殿下,陛下现在在侧厢房。陛下从早上起来就一直一个人呆在里面,也不许奴婢进去伺候。更是吩咐奴婢不许通知您和娘娘。”
“哦?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昨儿个殿下离开时陛下还好好的。结果昨晚半夜陛下醒来,下了龙榻就没再回去睡过。”
“我知道了,其他人就在外候着吧,劳烦公公一会儿沏壶茶进来。我这就去看看。”
“诶,奴婢马上去准备。陛下这边就交给殿下您了。”
“嗯,”陈晨向侧厢房方向走去。
厢房门紧紧的闭着,门口两个侍卫看到他正打算行礼,被他抬手制止了下去。
他来到门前,敲了两下,没得到回应。便轻轻推开房门,梨木椅上没有看到燕齐的身影,软榻上也没有人。侧屋背光,整间屋子显得有些昏暗。
陈晨走进去,才发现燕齐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他转身轻轻关上门,朝燕齐唤了声:“父皇。”
燕齐没有回头。
陈晨也不上前,就这么站着。
一两分钟后就听到燕齐开口了。
“晨儿来了?晨儿,你说这世间为何总有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之事?就连着枕边二十载的夫妻,也能是同床异梦。”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得出燕齐此刻情绪十分低落。
陈晨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有时候国事其实还没有家事难处理。
郭祥在外面敲了三下门,陈晨应了声:“进来。”
门“咯吱”一声被从外推开,郭祥端着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和两个茶盏的托盘走进来,他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默默的退了下去,出门时小心翼翼的将门拉上了。
陈晨走到桌边,沏了两杯热茶,端起其中一杯,走到燕齐身旁,“父皇,喝杯茶吧。不要气伤了自己,毕竟人心难测,只要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燕齐转过身捧过茶盏,似乎是想用微弱的茶水温度去温暖自己。
陈晨这才看清他颓圮纠结的表情。
陈晨轻叹了一声,说到:“父皇,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我们现在犹豫,那就是将大燕置于危险之境。”
“朕明白。”燕齐总算不再那么情绪低落,他一口气喝完茶杯里的茶,然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在桌,“朕以前还是皇子时,并未想过要当皇帝,结果后来莫名其妙的,被赶鸭子上架的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从政至今二十余载,不谈将来能名垂青史,也算得上是一个兢兢业业,克己守成的帝王。”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神情哀伤的看着陈晨继续说到:“如今,我却不得不抛妻灭子啊!晨儿,那是你母亲和你大哥,你会恨为父吗?”
“父皇,孩儿是母后的儿子,大哥的兄弟。但孩儿更是我大燕的皇子,大燕的子民。”陈晨坚毅的说到,心中却分外同情这位身为人夫人父的帝王。
都说皇家无情,但事无绝对可言。
燕齐沉默着盯着空泛的地面,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
然后颓废之色渐渐散去,恢复了一位帝王该有的神色。
“我们去用午膳吧。”
“是,父皇。”
陈晨跟在燕齐身后向饭厅走去。
两人用过膳后,各自回自己的寝殿休息,毕竟不久之后将有一场硬仗等着他们。
宫宴是沈皇后一手安排的,陈晨的位置在右边第一位,与大皇子燕政遥遥相对,他下首是燕卫。而二公主燕琼的位置则是安置在在大皇子旁边。
一直以来,燕琼对燕政日后会登上皇位信心十足。所以,对于他这个今后注定只能做个封地闲王的三哥不冷不热。如今正在兴致勃勃的与燕政交谈着什么,半分眼光都没像陈晨这边抛来。
陈晨对这个便宜妹妹倒无所谓,此刻他正安静的坐在席位上拿着茶盏优哉游哉的品尝着,顺便偷偷打量一下第一次亲身参与的皇家盛宴。此次宴会设置在含元殿内,殿中装潢陈设,乐舞宴饮一应俱全。
一般在这种大型宴会上,都不会有官员没眼色的冒冒失失去巴结皇子王爷们,毕竟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呢,谁知道会不会私下被某个言官暗搓搓的记下,之后再参你一本某某皇子王爷结交朝臣,欲培植私党。那到时候就是飞来横祸,猫吃糍粑,脱不了爪爪。陈晨为此乐的轻松。
只见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托着果盘食盒在其中往来穿梭,如今宴会还没有开始,主要上的是点心,等宴席开始后,冷盘、热炒菜、大菜,甜菜等才会依次上桌。点心中陈晨喊得出名字的如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等等。每次宫宴,其间名食美馔不可胜数。
陈晨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转向周遭的人群,突然发现对面燕雪眼巴巴的盯着他,一双大眼满是欲说还休。
陈晨假装没有看到,将视线自然挪到一众官员身上,不由发现其中几个人的目光一旦与他接触到,更是深情满满。
陈晨满头黑线的收回打量的目光,低着头安静的享受案几上的水果。
心中却在思索着刚刚无意间看到的沈国公。
沈国公身旁围了六个平时几乎没有多大交集的人,如今六人不停的恭维着沈国公。
这六人正是秦瑾那日所提及到的:御林军护卫副统领王齐山、左将军刘谀、礼部侍郎周聒、豫州刺史江涛、兵部侍郎吴楷之并兵部参将刘崇明。
而沈国公自己也是踌躇满志红光满面,且半分没有收敛之势。看来,他是对今日之行势在必得啊。
哼,陈晨心中冷笑一声,卖国贼的嘴脸真特么可耻,只希望到时候被打脸时不要怂的太难看。
如今,各家都在趁着这个机会打理关系,能参与宴会的都是四品及以上的大员和他们的家眷。距今日主角儿上场还有半个时辰,陈晨不知不觉间多喝了两杯茶,看着时间还早,便招呼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走。
他的一应吃食都是德忠亲手准备的,现在要离开片刻,这些也是不能留的,以免有人暗中做手脚。
德忠看他欲起身,赶紧过来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