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卿千玑和墨重华决裂后,后者就再没去过太学府,到后来卿千玑也变回了在国子监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的模式,也不怎么爱去上课了。
日子过得又快又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除夕夜了,定北侯府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灯笼。
卿千玑从宫里请安回来,身后还跟了一连串的太监宫女,皆是小心地提着鎏金食盒,整整十二道赏赐的御菜,一品紫衣重臣才能享有的殊荣,被她这个外姓公主捡来了。
“太后对公主还是心疼得紧呢。”暗香跟随在后头,看着街上百姓艳羡的目光,忍不住得意地说道。
卿千玑倒是觉得无所谓,这些菜式都是中看不中吃的,再说这冰天雪地的,食盒从宫里送到侯府早就凉透了,还不如回去吃自家厨房里热腾腾的虾仁饺子呢。
这样想着,她便加快了脚步,拐过这道弯,就能瞧见侯府门口威武的石狮子,现下它们的胸前也被绑上了大红绸子。
只是那石狮子旁,站着一名许久未见过的少年,俊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美中不足的就是肤色过于白皙,少了几分正常人应该有的血色,就像这纯白的积雪一样,美好却又易碎。
等走近了再仔细瞧,这人的身形似乎又高了些,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那双清冷的凤眸,漆黑漆黑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渐渐倒映出她明艳的小脸。
一个像是越开越美的牡丹花,另一个却是越来越消瘦的灯烛,怎么看都不登对。
“你找我有事吗?”卿千玑压下心口的苦涩,他清瘦了不少,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哀伤。
“红榴的罪,我替你赎了。”他已将红榴的尸身好生安葬,抚慰好她的亲人,请了无量寺的法师燃了三百盏长生灯,灯火日夜不灭,祝她通往往生。
几个月没见,一见面就是来数落她的罪责,卿千玑别过脸,似乎是叹了口气,“我做的事,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承担呢?”
为什么总是屡教不改呢?为什么无论她将他推开的多远,他总是能收拾好一身伤,又忘记疼痛般地上她这里来讨刀子呢?
“因为我也有罪,我竟然会在心底庆幸,那日司琨推门进去时,屋内的是红榴而不是你。”墨重华的情绪有些激动,那远山似的眉眼染上了阴雨天的大雾,看的卿千玑心肝疼。
司琨已经在宗人府被关了大半年了,连除夕夜皇帝都没同意将他放出来与中宫团聚,原先依附于东宫的党羽一哄而散,纷纷物色新的皇子队伍,早就忘了旧主,司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红榴的死虽说不上罪有应得,但每一步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卿千玑给过她很多机会,她都选择错了。对于上辈子间接性地要了她命的人,她自问已经很大度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让墨重华这般痛苦,痛苦地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快死的模样,还特意在除夕夜过来惹她心疼。
他赢了,他现在就是骂自己心狠手辣她也全笑着应下了。
她是怕司氏对墨重华动手,但如果他自己都不去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那就更用不着司氏动手了。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氤氲了一层泪水,她垂着脑袋低声说了一句:“我错了,你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我怎么敢惩罚你,我早就向佛祖发过誓,要报应也是报应在我身上。”
熟悉的上扬语调,熟悉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卿千玑就知道,只要她一伏低做墨重华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简直比她还小公主。
能怎么办呢?今天是除夕啊,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上辈子才与他在一起度过了五个除夕夜,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也只有老天爷知道她多想与他岁岁常相守。
“我不要你遭报应,我要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儿孙满堂。”
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宣誓,她显少用这样正经的语调,突然这样认真起来倒是让墨重华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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