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耳中一直在响起婴儿愈发嘹亮的啼哭声,肩膀无力地垮了下去,沉重地开口说道:
“你问吧!”
“我说到做到,”纳尔逊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会觉得女祭司死了?”
“我为什么嗯?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觉得我应该问什么?”
“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把城里的人都藏到哪儿去了吗?”
“你刚刚不是亲自带我去见他们了吗?”
“”
“好吧,”安德罗斯似乎被纳尔逊说服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在十多年前,我和皮提亚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相处,在一座小岛上。”
“十三年前,西西里岛,你和其他的一些巫师在那里生活学习,研究魔法,其中还有皮提亚和海尔波,”纳尔逊帮他补充细节,“说些我不知道的,就从她怎么死的开始?”
“我明白了,”听到海尔波的名字,安德罗斯愤懑地看了一眼纳尔逊,但慑于他手里的人质,低下头说道,“就是十三年前,火山喷发了,在熔岩的肆虐下,小岛很快变成了一片白地,我们登上了一艘用橄榄树的木头制成的船,逃离了那里。”
“橄榄树”纳尔逊想起了安德罗斯和皮提亚的那场短暂的谈话,“你继续。”
“那艘船是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卡乌瑞恩造的,足够容纳岛上的所有人,”安德罗斯继续说道,“但海尔波是个不合群的人,现在想来,也许在岛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酝酿他统治世界的邪恶计划了,他执意要一个人离开,不想和我们一起寻找新的家园。”
“嗯,听起来很像他的行事风格。”
“那时候皮提亚还是一个小姑娘,对这个和她一起上岛的家伙有种我们难以理解的迷恋,”安德罗斯眯起眼睛,让那对小甲虫变得细长,“海尔波执意要她跟着自己,并且扬言如果她跟着我们,一定会遭遇海难,她也想跟着海尔波去,于是便登上了他的舢板。”
“海难”
“皮提亚是位预言家,她曾经做过一个关于自己的预言她会死在海里,所以海尔波一直禁止她接触海水,”安德罗斯回忆道,“巧合的是,他们就是在一次海难中被冲上岛的,所以海尔波一再强调,他们已经战胜了预言,已经挺过了那次海难,她们接触魔法开始于海难,又结束于另一场海难。”
“所以你们真的遭遇海难了?”
“那只是海尔波的疯话罢了,他只会做一些无能狂怒的诅咒,我们中的每个人几乎都被他诅咒过,”安德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但很快被他掩盖了,“遭遇海难的他们的舢板,我们在出海后相背而行,他们往西,我们往东,就在我们分开半个早上后,我们的西边忽然出现了巨大的旋风,海水被旋风卷到天上,像一堵墙一样耸立在天边对此我们见解不一,有人觉得那是因为皮提亚的预言,她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海难,但我认为那只是海尔波一意孤行的恶果。”
“所以你根据一场海啸就觉得她死了?”
“不,我们亲眼看到她死了,”安德罗斯捏紧拳头,摇了摇头,“卡乌瑞恩,就是造船的人,他看到西边的海面的异动,觉得海尔波的舢板根本无法保护他和皮提亚,所以用几根木材造了一艘小船,想要去救他们,他让船继续向东,在遇到第一个岛屿时停下来,他会带着海尔波和皮提亚回来找我们他们最终回来了,但却是在一周以后。”
“似乎并不是个好兆头。”
“没错,”安德罗斯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回来的人只有海尔波,他骑着一条海蛇,拖着已经被搅成碎片的木船,皮提亚和卡乌瑞恩躺在其中两块木板上,他什么都没说,把卡乌瑞恩埋在了我们当时靠船的天然港上,拖着皮提亚的尸体离开了。”
“你确定她当时已经死了吗?”
“难道我还看不出来活人和死人的差别吗?!”安德烈怒吼起来,但却被肩头上冰凉的双手死死按住,在激烈地挣扎了片刻后,他颓然地坐倒在地,喃喃道,“我永远忘不了皮提亚的眼睛,她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那双没有光的眼球就像死鱼一样扁平无神,海草挂在她最喜欢的裙子上,一周前她还在为我们送上先知的祝福,但她却死在了自己预言的海难之中!哪怕是海尔波的走狗,你为什么能这么冷冰冰地追问这种话啊?!为什么他能丧心病狂到这样玩弄一个爱慕他,甚至因他而死的女孩啊?!啊?”
“你最好冷静一点儿,无敌的安德罗斯,不要把你的脚腕露出来,”纳尔逊皱起眉头,“第一,我不是海尔波的走狗,第二,我看到的情况和你相反,你确定刚刚这个被你放倒的女人是一具尸体吗?”
“一定是海尔波用了什么邪术,你们这些邪恶的恶棍,魔鬼”安德罗斯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肩膀上的手突然变得冰凉,让他全身僵硬,“你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看样子我们没法平等地沟通了,”纳尔逊平静地问道,“下一个问题,是谁告诉你德尔菲的情况的?按照你的描述,那位卡乌瑞恩已经在十三年前身亡了。”
“呵呵,”安德罗斯抬起手,按住肩膀上的双手,他感受到了它们的冰冷与坚硬,那似乎是一双甲胄,“明知故问当然是海尔波本人告诉我的,他骑着恶龙,带着那群恶心的尸体和腐烂的灵魂摧毁了我们的城邦,逼迫我们不得不逃入地下,然后告诉我们德尔菲是他专门为皮提亚留出的阳光灿烂的美好城邦,在那之前,德尔菲呵呵,因为那里信仰的阿波罗兼顾着预言之神的权柄,在他第一次露出爪牙时就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他作恶十三年,那里便荒芜了十三年!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他的描述和纳尔逊了解到的信息完全矛盾相左,纳尔逊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穿他的谎言,但哪怕他使用了摄神取念,也没有察觉到安德罗斯撒谎的半点儿证据。
温度忽然变冷了,街道上矿石的灯光显得异常暗淡,纳尔逊抬起头,发觉远方的天边早已被云层中的怪物搅得沸腾。
“果然,你们把它们带来了,”安德罗斯挣脱了甲胄的钳制,手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即便是握着魔杖的纳尔逊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他抱起瘫倒的皮提亚,跃入了洞中,“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会给那个孩子报仇,我发誓!”
纳尔逊平静地看着天边,矛盾的事实在脑海中交锋,他并不在意安德罗斯说了什么。
“哪怕我把皮提亚装在箱子里,你也能找到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