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南城,证券行。
严樊此次与叶雨亭一道坐在扩修之后的包厢内。
严樊从桌子上拿过一粒杨梅塞入嘴中,感慨道:
“这李晓整出来的东西就是会享受,七月末的京城居然还能吃到江南的杨梅,这里面耗费的财力和民力不知几何!”
“别说是我家老爷子,怕是连陛下也吃不到这个。”
叶雨亭坐在一边,透过包厢的窗户看向交易场中的吊牌,还有那一个个癫狂的底层交易者,不由感慨道:
“如此奢靡的行径,苦的是百姓,享受的却是我等坐在此处不劳而获之人,这证券行的出现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若是能善加利用,倒不失为户部调控物价的一个补充手段。”
严樊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
“雨亭所见与我不谋而合,我看这证券行的玩法其实无外乎就是常平仓的手段之下,新增了交易的品种和一些更进一步的买卖规则,若是能合理利用,倒是可以用来控制物价与民间储蓄的。”
若是李晓此时在这里听了严樊和叶雨亭的论断,只会觉得这群人是管中窥豹,金融市场的功用可不单是这么简单的!
又是感慨了几句之后,严樊看了眼包厢内的水漏,眼见快到了收市的时辰。
“雨亭,截止今日我们扫了多少货了?”
叶雨亭闻言拿起手边的一本账册翻阅了起来,沉声道:
“这几日我们已经一连扫下郑记米铺一成的股份,还有买进了三十五文的大米期货三千多张,合计用银三十万两!”
严樊手中轻轻捻动杨梅,心算道:
“如今郑记米铺的股价是二十六两三钱,我们的平均成本价是十八两二钱,如果我们此时出货,可以净赚八万一千两!”
“而且大米期货也被我们从三十五文炒到了如今四十文,三千张期货平仓应该可以有二十万两左右的盈利。”
叶雨亭看着手中的账本,点了点头道:
“账是没错,但是如今场中能接住我们货的人却是不多,而且京城常平仓官账上的银子已经被我支用地差不多了,我们现在手上也只有二万两银子钱能继续准备弹药了。”
严樊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包厢的窗边,打量着对面几家隐蔽的包厢,逐一打量着:
“代表勋戚的五军都督府,超品宁远候顾敬!”
“代表皇商的内监大太监,田时远!”
“代表东林党的苏北士族,林炳文!”
“代表楚党的江左方家,方彬!”
“代表北官派的晋商领袖,陆聚!”
...
随着一家家的名号念下来,严樊的;脸色也愈发黑了起来。
算上严樊代表的严党,在京城的各方政治势力,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证券行中齐聚碰头了。
严樊对着叶雨亭冷声道:
“在我们明天砸市之前先得清场,今天得先把几家同路的扫出去。”
叶雨亭闻言沉吟道:
“您是说?”
严樊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瞥宁远侯顾敬的包厢道:
“宁远侯身居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最是清楚如今京营的动静,只要京营一剿灭保定的叛党,米价必然大跌,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我估计保定那边差不多快出结果了,而他十有八九是来买跌的。”
“至于田太监,估计纯粹是想多赚点,充实一下皇仓,毕竟外面现货米价一直被我们压在三十五文以下,对他来说是有压力的。”
“至于其余几家,无非就是想搂草打兔子,顺手赚点,李晓创建这证券行裹挟全城的计谋虽然高明,但是经过我这几日的研究,其实这种裹挟是极为脆弱的。”
“因为这个市场实在是太敏感了,只需外部环境产生一点点小的变动,整个市场也会出现剧烈的波动,这种大浪之下能将大多数散户扫出,让他失去裹挟的优势!”
叶雨亭闻言也点了点头,赞同道:
“而小阁老您代表的朝廷则是外部环境的掌潮人,政策都由我们制定,这游戏其实不难,不过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李晓手中还有几万石现粮,而且他是这个证券行的第一手卖出人,他手上绝对有不少的现银!”
严樊听到李晓的名字时先是挑了挑眉头,狠狠地握紧拳头,安小婉的失踪到现在李晓还没给他交待。
严樊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绿油油的一片,听到李晓的名字更是恨得牙痒痒。
“我接到消息,李晓前几日已经出了盛京城,估计是回封地去了。”
“先把宁远侯扫出去吧,毕竟他和我们是一路的!”
叶雨亭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了包厢唤过小厮,将银两和报价的标书一起递给对方。
小厮得了银两之后,也不敢擅自翻阅标书,立马小跑着将标书送到了二楼交易部。
这些标书将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以集中竞价的形式进行交易。
而就在严樊的包厢对面,宁远侯顾敬的包厢中。
顾敬此时完全无暇去享受那奢靡的杨梅,一双大手死死地握着椅子的把手,双眼紧盯着场中大米期货的价格吊牌。
旁边一个勋戚见顾敬如此模样,不由出言劝道:
“大都督,今日的价格大概就维持在四十一文左右了,应该是下不来了。”
顾敬闻言恶狠狠地扫了那勋戚一眼狠声道:
“他娘的,你说得倒轻巧,老子身家性命都投进这期货里面,买了五十多张看跌的期货,若是期货米价涨到四十五文以上,我宁远侯府可就破产了!”
那勋戚闻言在心中暗自鄙视顾敬的赌徒心理,但是嘴上却是解释道:
“您说这米价也奇了怪了,外面常平仓在不停的放粮,小阁老他们也都在抑制粮价,京营也已经出御,平叛只是这几日的事了,怎么米价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上涨?”
就像勋戚不会告诉严樊等文官他们剿匪的计划一般,严樊和叶雨亭同样也不会告诉他们文官的计划。
如今以户部为代表的的常平仓每天以三十五文的价格售卖现货粮食,但是买米的人依然寥寥无几。
这是因为常平仓表现地过于稳妥,导致了京城百姓对于抢购粮食的急迫感不足导致的。
顾敬闻言抄起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大口道:
“晚上你回去给张甫传信,让他尽快拿下保定,恢复粮道!”
说着,顾敬又眯眼环顾了四周的另外几个勋戚,冷声道:
“这平叛是国家大事,各位最好收收心思,都传信给下面人,让他们在外面认真办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