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啦!”
农村常见的两层小楼房中,一名带着围裙、两鬓夹有白发的妇人从二楼窗户探出头来。
“哦,回来了,顺便帮我在一楼冰箱里拿点葱上来。”
还拖着笨重行李箱的陈闲当即脸色一垮,“我才刚回来诶妈!”
“刚回来咋了”,孙琴白了儿子一眼,“赶紧的,弄完了好吃饭。”
“知道了”,陈闲气鼓鼓的推开一楼房门,自顾放行李拿葱去了。
他并没有看到,平日不怎么爱说话的孙琴在收回头后,脸上就洋溢出难以掩饰的喜悦笑容。
嘴里哼着与当下严重脱节的不知名歌谣,手上炒弄着儿子最爱吃的红烧鱼。
……
“妈我爸呢?”
放完行李的陈闲推开厨房门,很是自然的蹲在角落,清理着手里的葱。
“买菜去了。”
“这不是都在炒了吗?还买?”
孙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踮脚从深蓝吊柜中拿出一瓶炒菜用的黄酒,“他说不够吃,我说了他也不听,就懒得管了。”
“好吧”,陈闲用手揪着灶台上装盘完毕的油炸土豆片,嘎吱嘎吱嚼的同时含混不清的问,“还要弄啥啊妈,那白菜要洗吗?”
“没了没了,你把洋芋片端出去,顺便把桌子收拾一下,然后把垃圾倒了,哦对了,再把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
嘴上说着没了,说起来还是一串。
心内吐槽着,陈闲却并没有像中学时那样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从在外地上了大学、一年只能回一次家开始,他就慢慢懂得了父母的不容易。
文化程度不高的他们不会说“儿子我爱你”,表达这个情绪的方式,可能是满满一桌子的菜,也可能只是相隔千里的一句“多穿点衣服”……
“老孙!你做快点,我估摸着儿子马上就到了!”
提着黑色垃圾袋的陈闲与提着一只大公鸡的陈建国撞了个正着。
一父一子明显一愣。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咋回来的?”
“坐的磁能动车。”
“那就好,洗手准备吃饭了。”
“嗯。”
大老爷们儿与年轻小伙的碰撞,似乎永远都是这般刚直。
饭桌上。
陈闲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他爱吃的菜,心内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
距离年关还有半个多月,但他却有种过年的感觉。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的意义就不再是玩具枪、新衣服和压岁钱了,而是一家人一起吃的那顿饭。
千里迢迢,只为那顿饭。
家长里短就着可口饭菜,陈闲足足吃了三大碗,直到没有腹肌也没有赘肉的小肚子变得滚圆才肯罢休。
时间改变了很多,就连小时候一言不合就让他去洗碗的母上大人貌似也变了。
这不刚一吃完饭,他就被孙琴赶到了客厅,说是“坐了一天的车,今天先好好休息……碗明天再洗”。
陈闲默默把刚才觉得老妈变了的想法收了回来,碗还是他的,果然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而且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老妈对他的温柔和关怀大约还能持续个三五天。
三五天后,便会是“小兔崽子还不起床”、“成天就知道玩手机”、“四肢都快躺退化了”之类的画风。
夜幕降临。
吃饱喝足的陈闲一家人坐在客厅,断断续续的聊着家长里短。
没人看、但却是家家必备的壁纸电视在墙上自己工作着,不知疲倦的播放着广告。
聊了一阵后,儿子回家的新鲜感和期待感消磨殆尽,孙琴便自顾敷面膜去了。
一少一老两个糙汉则纷纷摆出自己最舒服的姿势,瘫在客厅沙发上,各自玩着薄如蝉翼的透明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