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正常来说，堆一个合格的灶台出来，需要用到砖，而且是耐火砖。先不提耐不耐火这事儿吧，烧砖需要黏土，需要砖窑，需要燃料……

李恪确定自己不是逗比，一个人是搞不出来这么大的工程来的，如果这是在长安城里，从王府里面还能找出来几个陪自己发疯的逗比。可问题是现在在山上，还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所以他琢磨了一下，直接开始漫山遍野捡石头，顺便挖了点儿粘性还不错的黄泥。

没办法弄水泥灶的情况下，黄泥是个不错的选择，这种东西秦岭里面不缺，当年始皇帝做第一代手办的时候，原材料里面用的就是这种黄泥。

他记得自己早年回农村玩的时候，村里堆的土灶，原料之一就是这种黄泥，耐火性相对普通的泥巴还是要好不少的，加上点儿干草搅合搅合，只要不淋雨，用个一年半载完全没有压力。至于石头堆的灶台总爱冒烟这事儿吧，哪儿出了缝隙再往上面抹黄泥就得了。

有了原材料，李恪就开始动手制作灶台了，然而折腾了半个下午的功夫，他这个灶台还是没鼓捣出一个雏形来，唯一的成果，大概就是活了一堆合用的黄泥，挖了一个还算圆润的坑，至于那些石头……拣选的时候想的挺好的，可实际用起来，根本没办法搭出一个灶台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李恪坐在地上，看着脏兮兮的双手，再看看脏兮兮的袖子，到底没敢直接拿来擦汗，“还好我机智，没宽袍大袖就出来干活……”

想想穿越前那些穿着华服满哪儿跑，宣称自己穿的是正宗汉服的逗比，李恪也只能感慨一句吃饱了真好。这年月，哪怕跑到长安西市，穿华服的人也不是多数，不过用阶级史观来看，这年月的短褐穿结的也的确不算汉人……

“师弟不去看书，怎能在此耽于嬉乐！”

明珠看着李恪的眼睛很亮，眼神里面还带着一点怒火，一个英武但耽于嬉乐的师弟，就算再天才，也不是她喜欢的，更不是孙药王喜欢的。

“呃……我看师兄烘焙药材颇为费力，故此在这里垒一个新的灶台，能加快些火候……”

李恪抖了抖手，一脸苦笑，指了指地上的石头和黄泥，“师弟虽然愚钝，可也没到撒尿和泥玩的水平罢？”

听到“撒尿和泥玩”这几个字，明珠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小脸不由得红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般，之前听师父说你兄友弟恭，予还不信呢，这次也算是见到了。”

摆了摆手，明珠笑道：“其实不碍事的，慢是慢了些，等师父和青玄师兄回来了也就好了，有丹火去加快，比这个不知道要方便多少呢。况且这种奇淫机巧的东西，师父也不愿意看见的。”

听了这话，李恪就是一愣，眉头不由得紧了紧，感情最初科技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你们这帮“人上人”在图省事儿？丹火这么好用，自然就用不着改善炉灶了，丹火旺盛一点儿，釜啊镬啊之类的炊具也就没那么必要了。

仅仅一个灶台就能反映出这么多的问题，那么其他领域呢？

要知道，智力资源一直是掌握，更确切一点儿说是垄断在这些“人上人”的手里，他们不推动改进，下面的老百姓懂个屁？这年月，农业技术都掌握在官府和门阀士族手里，自家有地的中农怎么种地，大多数都要跟着官府农官儿的指挥；那些个贫农佃农怎么种地，都得听大户人家的管事吆喝。

“说甚么奇淫机巧，不过是些改善民生的法子罢了。你想，寻常黔首那里有丹火可用，可若是有做饭更快的灶台，田间农作的时间就会增加，收成也许就会更好。”

李恪面色一正，声音变得很是严肃，“不说燧人取火、有巢建屋，眼下师父效仿神农氏遍尝百草，为的不也是将药学发展起来，给百姓治病么？难道这些也都是奇淫机巧？”

这个年代，做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如果说做个灶台只为了兄友弟恭，虽然说算是美名，但也会被打上一个“奇淫机巧”的标签，总归是不那么美好的。

但如果一切往“先贤”、“古礼”、“仁义道德”方向靠一靠，很多事情就很容易说通了。

没看把自己便宜爹喷的没脾气的，除了魏徵魏玄成这个死喷子之外，就剩下那些个诸如孔颖达、陆德明之类的大儒了嘛，“古礼”一扯，“古之贤者”的牌子一挂，再加个“天命”的牌匾，皇帝都得弯着腰说话。

“唔……”

明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师弟所说的确不差诶，左右予那边已经忙完了，就来帮帮师弟罢。”

干活的时候，明珠也不可能宽袍大袖，所以很自然地坐在了李恪的身边，看着地上的石头和泥水，脸上有点儿不解：“师弟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此间石头多形状不甚规则，以锤敲击，又都成了碎块……”

李恪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石头，有点苦恼，“没有合用的石头，这灶台堆起来也是奇形怪状……”

“你不是能真炁外放了么？”

明珠眨了眨大眼睛，歪着头看向李恪，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真炁便有开山裂石的功效，你将真炁浮于匕首之上，再切割岩石，自然就能切出想要的形状了呀。”

“还能……这样？”

李恪眨了眨眼睛，总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不过还是摸出了那柄杀鸡的匕首，一层紫巍巍的真炁浮现在上面，然后对着一块石头切了下去。

没有什么动静，那块石头仿佛不是石头，就和豆腐渣类似，在真炁之下直接变成了两块，李恪翻转手腕看了看锋刃，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想搞工业化，然而工业化的第一步建灶台，是通过玄学的方法实现的？”

这一刻的李恪有点儿怀疑人生，“我这种弱鸡的真炁都这么强了，这要是换成尉迟恭，是不是至少得搞出来TNT才能确保一炮归西？那科学侧的玩意到底是怎么取代修真侧的术法的？”

“好啦好啦，赶快做吧，等做好了正好试试效果。”

明珠皱了皱可爱的鼻子，“若是效果比原来的好，就把原来的那个拆了罢，那个位置是师父亲自看过风水的……”

于是李恪更加抑郁了，我在搞唯物主义的工业化，你还在跟我提唯心主义的封建迷信？我不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