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黄昏千愿在湖边发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那份难过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剧增。怀里的东西不小心掉出来，一双葱玉般的手先于她捡起来。

千愿刹那慌了神，那张纸上写着“浮意”，她心里藏了许多年不可说的秘密，晚萧萧不能看见。

“还给我。”千愿伸手去夺，才碰到晚萧萧的衣摆，她便惊呼着往河边倒去。千愿一惊，下意识去抓住晚萧萧，她却猛地挣开千愿的手。

千愿心底发凉，身边风过微冷，果然下一刻浮意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将奄奄一息的晚萧萧抱上岸，千愿第一次见他用这样冷的眼睛看着自己，眸中漫出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厌恶。

“不是我……”千愿之间泛白，紧紧扯住他的袖子，她是一只千愿蝶，只有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浮意冷笑：“难不成萧萧会自己跳下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既然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自己跳下去待两个时辰，以后不必再回府里了。”

那一日水里尚有冰凌，千愿跳入湖中，心如死灰。这么拙劣的手段，可但凡牵涉晚萧萧，他便看不透，也不愿意看透。

傍晚下起了雪，千愿体力不支昏死在湖中。湖水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最后慢慢传来窒息的感觉，恍惚中有人把她抱上岸，她揪住他的衣襟瑟瑟发抖，那人将衣服盖在她的身上：“没事了，别怕。”

千愿终于忍不住泪如涌泉，哽咽道：“浮意。”

那人沉默许久道：“嗯。”可救她的终究不是浮意。

千愿醒来是在一间清幽的雅室，浮若卧于榻上，蓝绿纱裙，轻摇罗扇，香炉白烟渺渺，正对面是一扇海棠木屏风。

浮若在千愿醒来的那一刻，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她瞧见也没有半点惊讶，起身走到屏风前。

看见上面呼之欲出的红色蝴蝶，不由地苦笑一番。

“那晚海棠花开，我再次破茧为蝶，我便感觉到了你的气息，没想到你竟着身在此屏风中。”

“嗯。”屏风里传来幽幽的男子声音。

千望终究是和千愿一同长大的，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千愿从冰湖中救出。她在月色下脸色惨白，却只哀声唤一声“浮意”。那样的移调，带着浅浅的颤音。

浮意要和晚萧萧成亲了，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半个月后，直到全府上下都在布置的时候，千愿才知道他要与别人成亲了。

浮意和晚萧萧成亲那日，满世界都是刺眼的红，千愿站在人群中看他们拜堂，那一天眼里始终蒙了一层雾，这喜庆的场面浮意半点也看不清楚。

后来明月高挂，浮意一身酒气地来到她身边，看了她许久终于轻轻开口：“我成亲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应答，身前的人却突然大力将她抱在怀里，那份力量让她骨头生疼，千愿来不及反应，浮意却猛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千愿只听见他呢喃道：“萧萧。”

原来只要两个字，原来只要认错一回人，就可以让她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千愿不知道自己在夜色中站了多久，后来新房的红烛熄灭，月光照在身前的地面，点点滴滴晶莹一片。

几天之后，晚萧萧突然称想念父亲，要回蜀山一趟。浮意本想一起同行，无奈府中上下全靠他打理，实在脱不了身。

晚萧萧提出让千愿随行，她们俩之间的交流不多，此回知名千愿，浮意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晚萧萧保证她们都平安回来，他便稍稍放下心来。

两天后，千愿脸色惨白地跑回来。告知浮意晚萧萧从山崖上摔下去了。

彼时，浮意正在喝茶，闻言，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他却置若罔闻，愣了一会，随后摇着千愿的肩膀，质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返程时路过一座山头，晚萧萧执意要上去。

站在烈风如舞的山头，晚萧萧突然朝山崖下倒去。饶是千愿靠得再近，也没来得反应。而从车夫的方向看，就像是千愿故意将晚萧萧推下去一样。

浮意听后，抿着唇没有说话。

之后突然握住她的双肩：“车夫说的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吗？”

他居然怀疑她？她是嫉妒晚萧萧，可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做！他同她朝夕相处多年，早已清楚她的性子。怎么多了个晚萧萧，一切都变了呢？

千愿咬着唇，握紧双拳，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浮意失望极了，怒气冲冲地跨上马背，冲出家门。

千愿下意识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他却冷冷地甩开她：“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她僵在那儿，感觉多年以来的心碎了，呆呆地望着他扬尘而去。她到底哪里错了，会一步一步走到这般孤立无援的地步。

寒风瑟瑟，千愿像一个落魄的乞丐，走在人烟寂寥的街头，如同行尸走肉般。蓦地，一声呼唤传人耳际。

这还是千望第一次化为人形站在千愿面前。她看着他异常俊朗的外表，有点惊讶：“你竟成妖了？”

千望淡淡一笑，“成妖又如何，我心动于她，她便值得。你也不是为了那个公子，许下诺了吗。”

千愿惨淡一笑，不禁摇头，她看着软榻上沉睡的浮若，“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们同为千愿蝶一族，你却沦为凡人的丫鬟，要是你一直沉睡不问世间事那该多好。”

“我与你做个交易，可好？”千愿轻声说道。

……

直到第二天晨曦，千愿才打开房门从屋子里出来，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看不见，瞳孔涣散着淡淡的灰。

她呆呆地坐在海棠树下，目光呆滞。

要是你一直沉睡不问世间事……已经晚了，我早已心悦于他。

晚萧萧找到千愿，柔声笑道：“听闻你为了古琴弹奏了一曲，竟引得众人陶醉，我也想听听。”

她抬起头，看着那把古琴，琴虽到手，但半路的追杀让她差点丢了性命，要是她仅仅是个凡人，怕是早就命丧在那里了。

“好。”千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