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扎营后,两匹倒霉催的马早已被交给伙头兵,烧火的老刘师傅和两个伙头兵一起将两匹马肢解成几部分,一半盐渍起来,一半再剥皮剁成小块准备熬汤喝。我趁他们不注意顺来一条剥了皮的马后腿,用匕首剔除骨头,将整块的肉割成一片一片,撒上盐巴,借来郭豹的长枪,铺在长枪上,然后架火烤肉,不一会肉啧啧地冒着热气向下滴油。
“好香!”很久没有吃烤肉了,我馋得直流口水。
柴荣、赵乾和四大金钢闻香而来,看着架在两根树杈上做烤肉架的长枪脸上不由抽搐起来,尤其是郭豹涨的满脸通红。
我想这一定是火光太亮的原因,但为何柴荣的脸是黑的!
“烤肉一会就好,各位请坐!”我不能吃独食啊,只好要请他们一起分享,只希望他们一会别像恶狼下山一样!我折下几根半尺长树枝,用匕首将树枝的一端都削尖做叉子备用。
“去我帐里取酒来!”柴荣吩咐赵乾道,说完挨着我盘腿坐下,四大金钢也只好在篝火边围坐下来。
火光照映下,柴荣默默地向篝火添柴加薪,脸色平静无波,我用树枝翻动着枪上的肉也一言不发。
一会赵乾抱着一坛酒和一叠碗回来,后面却还跟来了一人,正是监军李洪义。他应该是找柴荣商议粮队事物,见众人围着篝火烤肉,先是一愣,而后看见架在树杈上烤着肉的长枪,不由抚须哈哈大笑:“好!好!这马肉烤得甚好,我也尝尝!”说完掀袍在我的另一侧盘腿坐下。
“欢迎监军大人,只是食物简陋,望勿嫌弃!”我狗腿地用叉子将烤好的马肉叉着递给李洪义。
“承让!承让!”李洪义大口嚼肉,一边拍拍我的肩膀,一边赞道:“小伙子有前途!师从哪位高人?看你马上功夫了得!而且机智非凡,短短一个时辰就修好了粮车!”他举着叉子:“这肉也烤得甚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小民山野村夫一个,哪有什么师傅,只是自小顽皮,不免皮厚实些罢了!”我嘻嘻笑着答道。
赵乾满上一碗酒递给柴荣,柴荣却是黑着脸不接。
小性!我毕恭毕敬地将第二块烤得焦黄的马肉,递给柴荣:“柴将军,请!”
柴荣接过烤肉,脸色微霁,一手拿着叉子大口嚼肉,一手接过赵乾的酒大口喝将起来。赵乾不由的松了口气,赶紧招呼着给李洪义等围坐的其他人也分别盛上酒。
我的烤肉啊!这些人都属狼的!看着他们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郁闷地端起赵乾递来的酒一口饮尽,烧刀子入口,一股辛辣游遍全身,以前我喝的都是米酒,甜腻带着米香,第一次喝烧酒细细回味,全身热辣,我不由大声嚷道:“好酒!”然后抢过赵乾的酒坛,自荐当酒倌。
赵乾无奈接过我的伙夫岗位,学着我的样仔细翻动长枪上的烤肉。
我左右看看,心里凄苦,右边是监军李洪义,话里话外都是拷问,左边是柴荣,为着上午的事不知还要如何罚我!我为了你们拼尽全力,差点牺牲,却是这般待遇!
我想着气馁,不由自满一碗,对月一饮而尽。不管了,如今之计,唯有众人清醒我独醉!发酒疯谁不会!
“当当当——”我用手里的叉子敲着空碗。“都说酒壮怂人胆,我给各位唱首歌助酒兴!”说罢,敲着碗合着节奏高声唱起大文豪苏轼作的宋词《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这首宋词从牙牙学语老爸就教我背诵,上学表演或比赛我也最爱唱这首宋词编的歌曲,每一次唱得中气十足、荡气回肠,唯有这次涕泪泗流,几度哽咽。
一曲唱罢,四野寂静。
“好!”唯有李洪义那个老滑头踉跄站起,稳稳身形高声叫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难得歌中有真情,歌中有真义啊!”
周围叫好声四起,原来很多士兵听到这的响动都围过来,篝火映着他们充满生气的脸庞。我不由恍惚,眼前仿佛是一群群可爱的同学和慈祥的老师,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每次我在教室讲台或是学校礼堂的舞台上唱完这首歌,台下必然掌声雷动。老爸老妈也曾坐在台下,听完我唱这首歌,老爸笑着说:“看你像个野小子,这歌喉倒是不错,音色低沉,难辨雌雄!”
“见笑见笑!”我摇头晃脑地抱拳团团一揖。
“有歌怎能无舞,某愿一舞助兴!”只见郭龙忽地站起抱拳,抽出宝剑,就着如水月色在篝火前舞起剑来。月色是冷冽的,而剑光如流水,在空中挽出朵朵剑花。不知是谁吹起了萧,箫声时而缠绵,时而激越,似歌似吟,如泣如诉!
多么美好的夜晚!
我一手接过赵乾递来的烤肉大嚼,一手端着酒畅饮,傻笑着看场中舞剑的郭龙。
“郭龙的剑舞得如何?”柴荣偏头看我,双眸流淌着这如水的月光。
我沉溺于其中,迟疑片刻收回目光喃喃说到:“很好!”
“他们四人都是我父亲收养的孤儿,年岁和我相当,从小陪着我练武、读书,和我一起长大。”柴荣收回灼灼目光,看向场中的郭龙,轻声说道:“与我情同兄弟!他们的家人都在战乱中被契丹人所害,为了报仇学好武艺,准备驱逐跶人!现在却要对自己曾经的袍泽动刀!”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圈明显红了起来。
郭威和李守贞都曾是后唐、后晋和后汉的大将,曾追随刘志远攻打契丹,光复中原,抱负相同,遭遇相似,想来两家也曾交好,但世事无常。如今,向曾经的同僚动刀是郭威心中之痛吧!
“世事、世事难料!立场、立场不同!你为臣子,他为叛贼,必须、必须诛之!如果朝廷软弱,内乱不止,百姓遭殃!国乱如何抗击、抗击契丹,这正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安内!”我口齿已不清晰,头脑却是清明,端起碗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向身侧一倒,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