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么走?”明城指指外面:“天都快黑了?你是见到我太激动了,连时辰都忘了吧?”
“天黑有火把!”宗太傅说:“要去现在就走!要不然,我还在你家住一夜不成?”
李禛、宗扬、温黄一直在旁乖乖坐着。
李禛和宗扬的表情都有点呆。
在他们心目中,宗太傅一直是个威严的长者,渊博的学士,睿智的导师,还真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只温黄跟宗太傅不熟,在旁劝道:“太傅大人,乡间土路本就不好走,晚上行路更不安全!咱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宗太傅:“那我不睡他家!”
温黄看了村长一眼,说:“如果您不嫌弃,可以住我家去。只是我家的住宿条件差,远不如村长这边……”
宗太傅站起来说:“我不嫌弃,走吧!”
“你这么着急走,是觉得无地自容,还是怕我啊?”这时,明城慢悠悠地问。
宗太傅顿时又炸了:“我怕你?我无地自容?我为什么要无地自容?我为什么要怕你?你算老几啊?以为你会抗旨不遵,会写几句酸诗,就了不起了?是把自己当民族英雄了是不是?呵!我只是不愿意瞧见你!我膈应!”
“你膈应,不也答应陛下跑这一趟了?”明城问:“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住温家,和住这里,膈应程度其实都差不多,就别去麻烦他们家了!他们家地方小,姑娘小子一大堆,你去了,人家晚上睡觉的地儿都没了!”
宗太傅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村长把茶推到他面前:“先尝尝我们温溪的茶嘛!就算在皇宫里,也未必能喝到的!”
宗太傅还是不喝,抄着手,拉着脸。
明城伸手端起那杯茶,突然站起来,冲宗太傅鞠躬,说:“这是我给你的道歉茶,宗善,当年,我在不知道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写了那首诗,传播甚广,让你蒙羞。我诚心向你道歉!”
宗太傅瞪大眼睛看着他,跟见鬼了一般。
明城又说:“当年那场殿试,先帝一句状元之文采,寒士之心声,点了我三甲最后一名。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知道了这件事后,在文德殿上说,取士看门庭,何苦设科举?然后弃了功名而去。”
温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村长,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竟……这么冲动啊?
“后来我瞧你骑马游街,因着误会你父亲在陛下那里使绊子,所以又当街留下诗句,侮辱于你!后来我才知道,是我误会了,从头到尾,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明城说:“我当时想跟你道歉来着,但是你已经外放做官了,我也不能奔波几千里去找你关键是那时候就算想去,连路费也凑不齐。所以也就那样放下了。”
宗太傅看着面前赔礼道歉的明城,愤世脸渐渐平息下来,但仍说:“你倒是放下了,我,从来没放下过!明城,想当初我接济了你多少?我引你为知己!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不信我,当街题词,嘲讽于我!我不知道有不有人背后嘲笑我,但我自己,几十年来,战战兢兢,一日也不敢放松!我生怕别人拿你的诗来嘲讽我浪得虚名,不学无术!”
他深呼吸,问:“你给我的煎熬,是一杯茶能化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