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四下一片寂静。
长敬公主素来是个性子温软好相处的主儿,三人显然没料到我会作此反应。
看来近日公主性情转恶的传闻所言非虚。
少顷,贵妃方才开口道:“你好大一顶帽子,敢就这样扣给本宫?”
我淡然一笑,不卑不亢道:“言之凿凿,有何不敢。”
不等贵妃开口,丽妃忙打圆场道:“姐姐可别生气了。看来我们三位此行好意前来,倒是给公主找了个不痛快呢。公主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随她去吧,娘娘费那劲儿管教她作甚。也罢,既然公主不欢迎我们,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贵妃显然是压着怒火道:“臣妾告退。”
瑶贵人自然也跟着告退了。
很快,宫内又归于安静。
我召可人、怜人上前来仔细查看可还有玉器的碎片。
我眼神不好,可不想之后因此伤了手。
收拾了半晌,可人方才试探着开口道:“小主,这还是奴婢第一次见您这样硬气地回应贵妃她们,奴婢们都快吓坏了呢,生怕她们三人合伙刁难小主……不过小主嘴利,倒是把贵妃娘娘气坏了。也是,早该这样了,小主今天真厉害!”
怜人却有些担忧道:“可是,这样就算是结下梁子了,若是她们之后再来报复怎么办……贵妃娘娘,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小主的。”
我淡然一笑道:“无妨,这几个人成不了气候的。只要我不自乱阵脚,由她们内斗便可。先前我还疑惑皇上为何多年未再立后,原是宫内现在剩的都是这些草包。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人难掩悦色道:“那就好。”
我未置可否,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茬。
“靖阳宫内,当真寒酸吗?”
怜人道:“倒也不是,只是比起其他各宫,确实……没有那么金碧辉煌。奴婢……奴婢没有说靖阳宫不好的意思……只是先皇后素来喜净,又推行节俭,才将宫内布置的较为简朴,只放置几件御赐的圣物。可先皇后故去后,其他妃子渐渐侈靡攀比成风,这才显得我们宫内逊色了些。若在当年,靖阳宫也是一等一的尊贵荣宠,旁人是断断不敢如此评议的。”
“那,你们可希望我再争一争,讨要些圣物,将这宫内再布置地华丽些?也给你二人再添置些行头?”
可人怜人静默了稍许,方才一齐回答道:“奴婢不敢,只求陪着小主安稳度日。”
“如此,便好。”
我想了想又道:“可人,还是来帮我将先前卸下的金玉头饰都戴上吧。”
又是好一番折腾。
时辰不早了,本还想召宋暖玉来闲聊一二,看来今日只得作罢了。
挨到了戌时,终于到了晚宴开始的时辰。
这是我生为公主后第一次见到皇上。
其实也不算是见,他落座的离我稍远,我半点儿也瞧不清他的模样,只听得其声宽厚温润。
他问我,一切可还安好?可有新物需要置办?下人可还得力?身体若有不适随时说与他便是。
我都一一应答了,表达了对父皇的谢意,并领下了他赐予我的礼物。
他算是一位慈父么?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至于我前世的父亲,甚至叫我不知“父亲“为何物。
稍后,便是冗长繁多的宫中宴席应酬礼节,与那我前世早已看腻了的一出接着一出的歌舞升平。酒至七分饱,我已觉疲惫不堪。一番思想斗争后,方才认了命——我终究还是得从了现在这副病弱娇躯,便向皇上告病请辞。
躺在寝宫的床榻上,屋外是歌台暖响余音绕梁,我怎么也睡不着。百无聊赖间便开始调戏起那日明妃送来的那两只弱小无助的小鸟。
鹦哥一连串“公主万安”“公主吉祥”“我不会说话”“公主早歇”“在下告退”慌张破碎的话儿逗得我发笑。信鸽也跟着胡乱扑扇着翅膀意欲逃离我的“魔爪”。
“见”物思人,我便又想起了明妃。今日晚宴上倒也见到了她,她也是席间唯一一个主动向我问安之人。
或许她的心意,还待考究吧。
和鸟儿玩了半晌,我终于是熬不住了,昏昏沉沉地和衣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得宫人来报——
贵妃出大事了!
原是贵妃先前暗害嫔妃、毒害皇嗣、勾连外戚等的几宗大罪在席间被人撞破惹人告发,引得皇上震怒,已着人将贵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明日清晨便要赐白绫将其处死了。
我闻言心下一动。
早知这贵妃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是个行事滴水不漏的聪明的主儿。东窗事发是早晚的事。
倒是未想到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
她既出事了,那我不得赶紧去看热闹。
但稍一细想我还是再问了下来传报的春辞姑姑:“皇上既然已处置了贵妃,还来寻我作甚?我不是告知你们我已睡下了吗?”
春辞姑姑这才急急说道:“确是如此,可这皇上气昏了头一怒之下已离了席,太后身体不适也早早请离了,只留了一众嫔妃在席间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自处。至于那四皇子……现在还在席上哭呢……总之现在殿内是一团乱麻。奴婢寻思着左右这是在靖阳宫,公主您是一宫主位,这才来请您定夺。”
“原来如此。好,我去便是。”
未几,我已回到残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