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住着近二十万人的云州城,如今仅剩这么几十人,真令人唏嘘不已。
李嬷嬷一说到此处就失声痛哭,曲寻幽听着很不是滋味,眼眶里不知不觉间溢出了几颗豆大的泪珠,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那一滴湿润,微微愣了会儿神。
“云州城的疫情当真这般严重,严重到不惜一切代价也非要焚城的地步?就算国君已经重病在榻,昏迷不醒,但是国师呢?为何不派那些医官前来医治?”曲寻幽将内心的疑惑脱口问出。
李嬷嬷掩面痛哭了半响,待到抽泣声慢慢变小,才抹了把累继续道来。
“这次瘟疫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几乎一夜之间便有九成的百姓都染上了鼠疫。
公主府接到了消息之后,公主立即派人出去寻求各地的郎中,也派人前去给国师送信,希望宫里能派医药司的那些太医前来医治。
公主做了这些之后还是觉得不妥,生怕这疫病会传染给周边的城镇,于是就下令关闭了城门……”
李嬷嬷一下子就连续讲了半天的话,口干舌燥的,喝了半碗水之后又继续说下去。
千慕独幽派出去请郎中的人只带回来了两个,那些个江湖郎中一听说是疫病,吓得都不敢前来。
倒是医药司的那帮太医食君之禄,一家人都在京都,一个错处动不动就是连坐之罪,哪敢违抗?
一个命令下来,医药司所有的太医连带学徒总共有八十多人都去了云州城,加上国师威逼利诱之下在各地招来了数十位郎中,总共一百五十多人都去了。
可是就云州城乃是近二十万人的一座城池,且九成的人都染了病,这一百多名医者就算日夜不眠不休又能治得了几个人?
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那些医者刚到云州城,亲眼见到云州城的疫病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们顿时也吓破了胆,个个满目惊恐地看着染病的人数如此庞大,也深知自己非但救不了云州城,反而会把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
于是他们当天就飞鸽传书将云州城的情况如实告知,想让朝中想出一个计策出来。
他们一心只想求来一个救命的机会,却没承想,那一封飞鸽传书其实就是他们的一封催命书信。
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一听说云州城已经有九成的人染了病,他们顿时就慌了神,都吵吵嚷嚷着该如何是好。
可是他们从早上吵到夜幕时分,都没能吵出一个可用的法子来,最后不知是哪个大臣在人堆里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建议。
“焚城消疫。”
众位大臣一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原本一直讨论着正激烈的议政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更不敢大声呼气,整个议政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那四个字简言意骇,一击即中。
众大臣你望我我望你,都不知道刚刚那个提议究竟是谁提出的,即疯狂狠厉,又直接有效。
他们讨论了一整天都没能讨论出半个有用的法子,疫病从来不等人,只能默认了那个法子。
他们始终认为,云州城疫病是上天有意警醒世人而降的天灾,此时他们为了保住一国,舍弃了一座城乃是顺应天意,是无可厚非的。
于是没多久,云州城就被焚城了,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烧的不仅仅是可怕的疫病,更是数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曲寻幽听完,一颗心脏如同如惊涛骇浪般砰砰直跳。
或许是因她占用了千慕独幽的身体,也或许是千慕独幽的元神尚且还有一息半缕隐藏在她体内的缘故。
所以当她见到了那个小男孩和李嬷嬷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莫名的感同身受,才会在听了这些事情之后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就好像是一匹烈驹忽然被人刺伤,在大惊之下唯一能做的就只能四处狂奔不止,它急需一处地方可以让它慢慢平息内心的恐慌和愤恨,亦或是一个能够慰藉它给予它安全感的人。
曲寻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只记得回来之后她就躺在床上。
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辗转反侧,直到几近天明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儿。
就是睡着了还是半梦半醒的那种,梦里她竟看见了千慕独幽小时候的一些画面。
千慕独幽的父王正在给她喂汤,一脸慈爱宠溺,喝完了汤就带着她在御花园里消食。
这期间,她瞧着鹅卵石铺就的曲径小道很好看又好玩,于是就踩着小道一直走啊走,再回头时就不见了她父王的身影。
她慌了神立即往回跑,没找到人却跑到了一座漂亮的水榭亭台前。
那里栽了几株品级稀有的海棠树,灼灼海棠花瓣随风飘落,花雨飘洒漫天,潺潺流水,弱柳轻曳,水中还有几尾漂亮的金鱼在逆流而上,在明媚的阳光下金光烁烁。
她扶着鹅颈靠椅看着水中的那几尾金鱼,竟一时看得痴了,忘记了自己原先是要寻找的自己的父王,忽然不知被谁从后背一推,生生将她推入了水中。
她在惊慌失措中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一眼推她的人,看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模糊身影,接着身子就沉入了水中。
她方才明明看见此处的水并不是很深,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眼前飘过许多面目狰狞的黑影,还听见了各种各样凄厉的哭喊声,似乎她落入的是一个吃人索命的幽湖。
深水冰冷刺骨,冻得骨肉僵麻,身子一直在发颤,她拼了命地挣扎着。
当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并且正在被往上拖,很快,她就这么离开了水面。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即刻大口大口地喘气,良久之后才开始打量她此时此刻身处的地方。
这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海,彼岸花颜色浓艳,红若赤血,此处正是幽冥界的忘川河畔。
只见她身旁还站有一人,此人是一名白衣皑皑的大美人,大美人左手拎着一个玄色为底,红梅为饰的酒坛,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一双极美的杏眸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眼神迷离撩人,正盯着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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