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楼下的人们大声地议论着唐曲，小沐的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脸来。

五年来，那个人不时在小沐的脑海中浮现，原以为他的笑容会越来越浅淡，自己也会忘记他。可是到了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变得浅淡的只是自己的自以为，就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那张脸清晰无比地又出现了。

五年多过去了，那个人……他还好吗？小沐又看向了人群，眼前却变得模糊：

蓝衣少年坐在小沐她们旁边的桌前喝茶，以沐依然欢快地追逐碗里的茶叶。

就在小沐碗里的茶就要见底的时候，听见马蹄的声音乘风而来。起先只能听见马蹄声，很快就看见远远的几个人的身影，转眼间那几个就已经在跟前了：是十来个官兵。

“给爷们上茶！”为首的官兵跳下马一边将缰绳递给身后的人就大步跨进茶棚说道。接着看也不看在座的人就径直走到了最近的桌边打算坐下，可是那张桌子已经坐了两个赶路的人，那位军官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两个早就坐下的人。

“恳请二位客官换个地儿，小老二就不收二位的茶钱了。”见势不对，卖茶的老翁连忙赔笑走过来又是对着官兵作揖又是对着起先的两个路人弯腰赔罪的，看得小沐满心厌恶。

“真是了不得。”以沐白了那个官兵一眼扭头说道。

“小丫头，你说什么？”这时，余下的官兵都已经栓好马走了过来，一个官兵听见以沐说的话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她们的桌前恶狠狠地问道。

“哼！”以沐没有重复刚刚说的话，但是她这声不屑让在座的各位都听得真切。

那个走到以沐身边的官兵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小丫头竟让他这般下不了台，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感觉自己的颜面都败光了，于是伸手拔出了挂在自己腰间的刀，他只需要给眼前这伙人一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敢再这样小看自己了。

时间开始凝固，他慢慢地走近以沐，他的身子有些僵硬，步子也有些不稳，他并不是因为害怕才这样，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这事儿，眼前只是个小女孩儿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但是她只是个女孩儿啊，官兵心里有些矛盾，他的家中，也有一个这般大的女孩儿，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天前的场面：

“才这么点儿饷银，够养活一家老小吗？”低矮破旧的房屋正中，一个妇女一手叉腰一手晃着粗布钱袋大声呵斥道。

在屋子的一角，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无声地抹着眼泪，而另外一边，一个小女孩正大声地哭着，男人替女孩儿擦着眼泪小声地哄着她。

“老娘当初怎么看上了你？想当年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爹娘想着嫁给你即使不能吃穿不愁，至少也没人敢欺负咱，现在倒好，饷银养不活一家子，连丫头在外面被欺负了你也不敢上门理论，嫁给你有什么用？”妇女越发骂得起劲，男人只顾给女孩儿擦泪，也不回应。

老妇人被妇女的话气得一边用拐杖敲打地面一边咬牙切齿地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官兵回过神来，距离以沐已经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了。他满腔的怒火：生活上不能让妻满意，家庭上不能显露男子气概让家母满意，作为一个在外可以抬头挺胸在家却只能低头不语的男人，他需要发泄需要干些什么来证明自己。于是他心里的矛盾一下子化为乌有，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小沐虽然一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显得若无其事，但是她一直暗中观察着官兵的神色变化，一只手紧紧地揣着藏在腰际的匕首。她自从几年前到了不定居之后才开始习武，幽南认为作为一个女子，武功浅尝辄止就好，因此也未曾要求小沐勤加练习。

官兵停在了以沐的身后，扬起的大刀就要落下来，小沐抽出了匕首，周围的茶客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哐当”一声响打破了静寂，小沐诧异地看去：只见官兵的刀已经落在了地上，刀的旁边，是一根筷子。

官兵不明所以地看着小沐，小沐举着的左手正握着一把刺向官兵的匕首，显得有些尴尬。

小沐有些紧张，她的手心都是汗，她身子崩得紧紧的，看着四周朝着自己围过来的官兵，而身边的茶客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官爷们，何必呢，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时，才来没多久的蓝衣少年站了起来。小沐看向他，他的脸上是微微的笑意，丝毫不见胆怯，见小沐看向自己，他微微点头示好。

“少废话。”为首的官兵手一挥，也不再给少年说话的机会。余下的十来个官兵听到号令后也不容思考就直接拔刀冲了上来。

“慢着！”少年见对方不等自己说完就要开打忙伸手制止，在座的都以为他心生了退意，连小沐也暗想这个人也不过如此，谁曾料到少年接下来的话让大家因刚刚产生的想法羞愧得无地自容。

少年说：“既然官爷们执意要和在下打一架，在下也不好不陪。但是他们二位……”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害怕而抱在一起的两位卖茶老人接着说道：“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卖茶不易，况且此事与他们无关，我们没有必要在这儿横冲直撞弄坏两位老人的东西。诸位请看，那边倒也宽敞，我们去那儿切磋如何？”说完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

官兵们闻言互相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为首的官兵身上，为首的官兵听完后不屑地看了两位老人一眼道：“哪那么多废话，说完就率先朝着少年冲了过去。”少年见自己先前的话白说了，免不得有些不高兴，他几个转身躲过了接连而来的刀，翻身将官兵向外面的空地上引。

小沐默默地将这些看在了眼里。

“小沐，我们不去帮忙吗？”以沐离开凳子站了起来，看了看少年的方向。

以沐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少年的功夫不弱，自己上去反而容易拖累他。

蓝衣少年轻松地获胜，但是并没有盛气凌人，而是彬彬有礼地向官兵们做出请他们离开的手势。官兵没有领情，怒气匆匆地推开了前来讨好他们的卖茶老翁。

“谢谢公子。”待那群官兵走远之后，小沐来到了那个蓝衣少年面前作揖道谢。

蓝衣公子站起来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却见以沐抓着他挂在腰间的箫问道：“蓝衣哥哥，这是什么啊？”

蓝衣公子低头一看：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儿仰头看着自己，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这是箫。”蓝衣公子将腰间的箫取了下来，蹲得和以沐一样高，然后将箫递给了她。

“你会吹曲子吗？”

“嗯。”蓝衣公子点了点头。

“蓝衣哥哥，吹给我听听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听人吹过这个。”以沐的脸上满是期待。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但是你要记住，我叫唐宗晓，可不能再叫我蓝衣哥哥了。”唐宗晓抬头看了看小沐，伸手刮了刮以沐的鼻尖后从她的手中接过箫起身吹了起来。

“真好听。”以沐喃喃自语道。

“唐哥哥，真好听。下次见面还能吹给我听吗？”待唐宗晓吹完一曲之后以沐拽着他的衣角问道。

“当然可以。”唐宗晓伸手摸了摸以沐的头柔声说道这个小女孩，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个可怜的身患疾病的孩子——唐羽，他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替她寻医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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