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城,石上榴,剑歌台。
只见江风黛右脚向后撤了一步,身子下沉,闭上左眼,聆听剑心。
“鸳——鸯——剑——歌!”
在江风黛吟唱剑招的时间,覆盖在我身体周遭的那些无形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致密而沉重,连胸腔的呼吸都变得发紧,是的,这就是恐惧,恐惧的感觉,是我渴望而又害怕的感觉,与强者对决,在刀光剑影里探讨生死的命题是作为刺客的别样乐趣。这样的场面我并不陌生,师傅的存在让我早已见过真正的高山是什么模样,纵然眼前的剑客实力强大,但今时今日的我已经不是从前。
不等江风黛的杀招完全起势,趁其左眼合闭,我以碎步飞窜上前,化被动为主动,全神贯注施展我的竖劈纵剑术,去掉百斤铁环的我获得了数倍于先前的速度和力量,这是全神贯注的一剑,就在剑锋即将触及江风黛眉宇的一刹那,江风黛的整个身躯竟一分为二般向我的两侧散去,两张脸在闪过我身边时同时露出狰狞和嘲讽的表情,更可怕的是他的两个分身此时居然各自手持着一柄鸳纹雄剑以及一柄鸯纹雌剑,这是我近距离第一次凝视这把鸳纹雄剑,宽厚刚猛,摧枯拉朽,虽然此剑的体格并不强壮,但气势上完全不属于我手中的炉剑,此剑正准确无误地朝我心脏部位猛地刺来,我刚准备起手格挡,另一柄细长锋利的鸯纹雌剑快而急地绕在我身后瞄准的同样是心脏的方位,江风黛的这一剑居然可以在几乎同一时间进攻我的前后两个方向!?
“上峰小心!”
正在琴师翡雪身边的角速见状不妙欲快步上前相助,但角望摆手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今天的角望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我平日所打交道的完全不同。莫非……
前后两剑夹击,凶险万分,而我手中只有一柄炉剑可以格挡,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必将殒命当场,冷静,这世上不存在有人能够将身体一分为二之说,我眼前所见影像是江风黛以高速驱动身体移动所产生的残影幻象,身前身后这两剑之间必有虚剑与实剑之别,而我要做的就是要在虚虚实实之中找出破绽,做出唯一正确的选择,容我做抉择的时间并不宽裕。
“啊!爹爹!”
柳池雨眼见数支银头飞针“嗖”地飞向柳江南,她刚要拔出手边的琉璃宝剑起身保护父亲,那些银头飞针已经被江风黛的手中旋转的鸳鸯双剑挡下,掉落在地上的银头飞针发出哐哐当当的清脆响声。
就在刚才被前后双剑夹击的一瞬间,我果断出手朝目标柳江南发出数枚暗镖,这让原本占尽杀招优势的江风黛转瞬被动起来,不得已抽身前去护主,这围魏救赵之计不仅让我解开重围还让对手陷入被动。
与其进入对手设置的规则,必须做出进入两难的艰难选择,不如想方设法让对手自己主动暴露破绽。这恐怕就是师父所说的出其不意吧。
“首次面对我的杀招可以临危不乱,想出此等见招拆招的计谋,并且敢大胆实施,有胆量,但,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话音刚落,江风黛的身影再次一分为二,分为前后两路左右交错向我飞驰而来,在两个蓝色残影交叠之际,一手细长的冷剑突然飞出,我快速举起炉剑用横斩架势格挡,“哐”的一声那来剑被弹至空中,被其中一个蓝色残影稳稳接住,在接过剑之后蓝色残影借着转身的旋转再次发出飞剑,与此同时在地面后路的蓝色残影同样将另一柄剑直直朝我飞来,这一连串高密度高速度的剑招迫使我不得不再次陷入被动守势,由于猛烈的碰撞,三柄剑之间不断发出的“哐”“哐”“哐”带有节律的声响响彻石上榴会馆的整座最高层,此时此刻,剑歌台果真名副其实。
在江风黛连续的攻势下,我不得已向后撤步,很快再次被逼至角落,由于挥剑应对时神经高度紧张,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早已布满带血渍的剑气割痕,并且擦痕有非常鲜明的两种伤口,一种细密短小,来自鸯纹雌剑,另外一种伤口开口更大,更深,来自鸳纹雄剑。
虽然刚才如流星般的剑雨被我用炉剑一一挡住,但我只弹反了剑身,却挡不住无形的剑气,这新一番回合下来,无数道细长的红血流从我手臂最上方慢慢引流而下,它们滑过了我的上臂,又蔓延到肘关节,最后汇聚到我握剑的虎口位置,等到彻底浸透缠在我手上的绷布且满溢之时,便像拧干后抹布上掉落的水珠一样,一头一头地垂直撞向地面,由于每一颗血珠不大,加上剑歌台地面有白雪绒毯覆盖,所以没有溅起什么血花,而是交融在绒毯的绒毛里,像是冬景里能看到的梅花,或者孩童手里那一颗颗鲜艳的糖葫芦。
我尽力控制着气息,以免身上的伤口崩裂,另外也是为了让自己和自己身后所剩的两名近卫更安定,我是此刻柳莺组织的最高战力,如果我倒下,这次的任务必将化为泡影。
“果然是只有这样的程度啊,不过,你的剑倒是很特别,在我鸳鸯双剑的攻击下居然毫发无损。少见,少见。”
“江教头,时间不早了,抓紧收场吧,我家闺女困了。”
柳江南优哉游哉地端起手边的热茶摇晃着头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茶汤,仿佛置身事外之人,眼前的杀局看起来跟他毫无关系,倒是这惊心动魄的刺杀午夜让柳池雨清醒了不少,这样近距离地观赏江湖生死斗剑的场面,她看得并不多,仅有的几场规模较小,来犯者基本三两下也就被其他属下处理完了,有时根本用不着江叔叔出手,或者仅仅一招半式便可轻松拿下,不像今夜这群刺客,尤其是为首举着大剑的黑衣人。
“我也正有此意。很遗憾,看来表演只能到此为止了,这,是我今晚的最后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在数丈之外的江风黛竟再次一分为二忽地各持一剑闪现在我后方,但这次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守在琴师翡雪身边两侧的角速和角望,看来江风黛打算先从我方战力更弱的下手,不仅能一次性解决隐形的骚扰,同时可以释放琴师翡雪这名暗哨的能力一同加入围剿我的战局,届时我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不行,我必须调动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否则角速角望……
“啊!”
“什么!?”
柳池雨和柳江南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声喊叫起来。
“你……你是……”
江风黛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就在刚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一次性中了七剑,其中有两剑分别从正面和背面贯穿其腹部,另外在他手持双剑的左右手腕以及双脚裸露的脚踝处各有一剑,而最为致命的一剑此时依然停泊在江风黛的心口处,那是人身体流经血液最多最饱满的地方,如果剑拔出来地够快的话,血应该不会一次性溅射出来。
那把插在江风黛心口的剑,不是来自别人,而是从一开始在剑歌台附近遮蔽之处就随我整夜一起行动的人,角望。刚才角望的出剑,是我生平所见出剑第二快之人,除了师傅以外,我从未见过谁的剑收发如此迅疾,冷静,冰凉,甚至有些残忍,因为角望并没有快速抽出手中穿刺在江风黛心口的剑,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抽出,那柄此时染血的剑的剑锋已经呈黑红色,稠浆一般淅淅沥沥地流进剑歌台布满白绒毯的地上。
“呃……呃……你是羽……”
江风黛拼尽了力气想要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但是角望似乎没有这样的耐心,因为即使角望在挥剑斩下江风黛头颅的那一刹那,角望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不远处剑歌台主席位上的柳江南。此时的柳江南早已是瑟瑟发抖,惊慌失措,他赶紧抓着柳池雨让她躲在自己的身后,就这一点表现上看,他似乎还算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此时的角速,对于就在刚刚数秒内发生的事情还处在恍惚之中,他诧异和惊恐地看着角望,实在难以相信角望不仅在刚才替他挡下了江风黛实剑的同时,还能反击并数剑齐发重创江风黛,最后甚至冷静地斩掉了他的脑袋。
“你的剑尚可,但,话太多了。”
角望用凉奈无温的语气对着江风黛早已斜躺在地的头颅说道,即便此时,角望的视线依然没有开过柳江南。
尽管此时的剑歌台已经弥漫着血腥味,但那一股独特的,淡淡的柑橘香我已经可以清晰辨认出来,而随着角望的出手,我终于解开了今夜行动时心中的疑惑,那就是某个人大人物隐藏在我的暗杀小组中。
羽大人说过,柳江南今天必须死。
“羽大人,属下无能,请您发落。”
我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眼前的“角望”请罪,准确的说,是柳莺组织的最高首领——羽大人。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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