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悄悄凑了过来，似乎有天大的秘密。

“想干嘛？别砰脏了本尊的衣裳，快滚开！”张小米牙关紧咬地笑着，最后几个字差点儿大喊出来。

“嘘……”眼镜男很猥琐地，将中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其实……我还是俺们村文化协会的副会长呢，文化人儿！”

“哇！要吐了！”

“怎么样，同道中人吧？”眼镜男一边说着，一边挑了挑眉毛。

“苍天大地啊，饶了我吧，我真的——真的坚持不住了！”张小米将手掌按在胸口，艰难地呼吸着。

眼镜男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张小卡片，上面有眼镜男清清瘦瘦的照片，和XX村业余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几个歪歪扭扭、用圆珠笔写的小楷。

“怎么样？没骗你吧。我今天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品茶，就是站在窗前赏景。刚才又无意间听见你在吟诵西楚霸王刚柔并济的绝唱。我就知道，自己人没错了。”

“哎呀我去！可瘆得慌。本尊再养眼，也不能贪杯啊。”张小米想到。这会儿工夫，她是骂也骂够了，站也站累了，只想着赶快让眼镜男走开。

“退下！”张小米挥了挥手。也许有点儿着急，这个本应在张小米心中响起的命令，居然一下子冲破了喉咙，响亮地落在了眼镜男的头顶。

语气里带着不容抵抗的威严。

眼镜男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张小米，疑惑不解、五味杂陈、惊惧交加……

最后，眼镜男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猛地伸出了大拇指：“不错，有范儿，我看好你。”

说完，又朝张小米挑了挑眉毛，急匆匆地去了厕所。

……

哦，说起来，张小米自认为不是偷奸耍滑、占便宜的主。拿着资本家的工资，总得找点儿事情做。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小米灿烂地笑着，敲开了主管办公室的房门。

胡一伟也在里面。

艾菲和他紧挨着，一起坐在办公桌的后面。

张小米进来的时候，胡一伟抬头看了张小米一眼，回敬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多么标准、多么客气的假笑啊！看在你待本尊还不错的份上，就饶恕你吧。”张小米盯着胡一伟，暗想。

艾菲没有抬头看向张小米，而是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花名册，一副忘我工作的模样。

“要是卷发大姐在场的话，一定少不了要吹嘘一番吧。”张小米气的在心里直骂起来：“喂，瞎了吗？本尊大驾光临，还不快快跪迎？”

仿佛刻意地，艾菲始终没有动，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张小米只能站在旁边干等着，窝了一肚子火。僵硬的笑脸被人无视，索性耷拉下来。——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脾气突然就大了起来。

在张小米冰冷的目光中，艾菲缓缓伸出手来，白嫩嫩的手指在花名册上抚摸着、移动着。

她的手指上并没有黄澄澄的大戒指，但她的动作很慢，是那种酒足饭饱、余额充足的状态下才能拥有的、极致的慢，是讨生活的打工人和猴急的暴发户模仿不来的。

“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没错了！”张小米想，有些着急上火。

很久以后，张小米快要被那几片长长的、花好几百大洋才能做好的美甲炫吐了。艾菲才指着花名册，轻声慢语地道：“贼个……贼个……还有内个……”

“吼！受不鸟了大姐！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指甲盖儿整得这么漂亮，是为了挖鼻孔更爽吗？胡虚伪！快拆穿这个女人的小心机！”张小米毫不留情地挖苦。

可人家两个人簇拥在一起，根本没搭理张小米。

胡一伟呢？似乎因为主管大人的赏识，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他把身子贴了上去，同样将手指放在艾菲怀中的花名册上。“这个陈老可就好笑了，他以前是有权有势的风云人物，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尤其钟爱名人字画。咱们在某宝上……哦不，夕夕上……嘿嘿嘿……有陈老带头，还怕那些老下属不中招？”

“嘤——你可真坏！”

“为了工作嘛！”

“小组里多亏有你……”

“您调教的好……”

“咯咯咯……”

“见笑了……”

“去死……”

“别……”

“啧——”

“喔！”

之前还骂骂咧咧的张小米，这会儿发现自己变成了明光锃亮的大灯泡子，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尤其当她看见胡一伟和艾菲两人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在一起时，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咦，我有啥难为情的？这里可是办公场所！明明是这两个家伙没羞没臊的！”张小米神色一正，轻轻咳嗽了几声。

隔了好一会儿，艾菲才抬起头来，竹筒倒豆子的语速：“哦，张小米，你来了。有什么急事向我汇报吗？”

“咳！是这样的……”刚开口，张小米便暗道一声糟糕——表情管理没做好。

不屑的嘴角猛地一咧、冷冷的眼皮猛地一翻、面颊的肌肉猛地一抽——欧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张小米！”艾菲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敢情你跑道我的办公室，是做鬼脸来了？还想不想干了！”

如果是第一次测试的话，张小米一定会诚惶诚恐地退出去，将那口毒鸡汤吐出来，然后盘算着去找火星人算账。

可现在，张小米觉得应该是某个地方出了小小的纰漏——对了，一定是因为艾菲的气场比较强大，难以对付，自己的鸡汤咒语才会失灵的。

毕竟是小boss嘛，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张小米一边思忖着，一边加强了笑容的灿烂度。

还有，宝典的后半句嘱咐也得同步进行着：“咦！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一个小小的主管，有什么权利开除本尊？当我是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