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依旧严肃的站在一旁，但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柔和了许多。

“虽说你无意，可毕竟这把琴差点迷失了他的心智，若是就这么留着它，恐怕还会害到更多过路之人！”

元珮清神情慌张的死死抱住北琴，摇头保证：“我定会保管好此琴，不会让他伤害到旁人，只是，只是小人还有心愿未了，为了使残魄不散，不得已才附在琴身上。若公子真的不放心的话，可否宽限我些时日，等我见过故人后，定会守诺散去！”

沈川蹙着眉头注视着他，半晌，才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这是你的心愿，与我们有何关系，难不成还要让我们一直看着你，直到你肯消散为止吗？”

元珮清有些惶恐的看向面冷的沈川，见苦苦哀求无果后，又拖着身子去求一旁看起来好说话的玉衡。

“公子，我求求你，最多两日时间，他一定会来的，到时候如论公子如何处置，小人都绝无怨言，我求求你了公子！”

一次次虔诚的叩首，惹得玉衡不禁心软起来，可他俩须得赶在石门大开前赶到此处，若是在此处浪费时间的话，怕是会耽误要事。

“沈川兄，不如~”

“诶诶，打住，你该不会真想耗在这里两日吧，咱们不干正事了？”

沈川侧过脸看向内心纠结的玉衡，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话就知道，他八成是想答应他留下。

“随你吧，这事可是你应下的，到时候来不及可别后悔！”

玉衡凝神，沉默着点了点头，也不顾他的阻拦，伸手将元珮清扶起，使其坐在圆凳上。

“靠，残魂还能坐啊！”

沈川斜昵着眼，似有些赌气的坐到另一个圆凳上：“既然你想要做好仙，那就只能委屈你站着了！”

说罢，元珮清有些愧疚的想要站起身子让位置给他，可玉衡却微笑着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坐下。

“我不累，你坐吧，你能告诉我你在等何人吗？”

沈川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还能是谁，肯定是那琴匠呗！”

玉衡冷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别害怕，你若是想让我们帮你，总得让我们知道所为何事，这样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元珮清有些畏惧的抬眼看了看沈川，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继续低下头轻声道：“是，是南千策！七月初二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日子，我们之前曾约定过，来年还要在门外那颗树下相见！”

玉衡点了点头，虽说怕伤着他，但还是尽量语气柔和地问道：“你已经不存在于人世，那他~”

元珮清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虽与他阴阳两隔，但我相信他，倘若两日后，他真的未来此地，那就请你们帮我将此琴转交于他，我会自行散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沈川撇过脸，虽不想管他俩的闲事，但还是忍不住疑声道：“你怎就确信我们会帮你转交此琴，而且，你又为何会葬身于此？”

元珮清抚着手里的北琴，颤抖着叹了口气，顿声道：“公子，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沈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那块脏污的地面上：“呵，服毒？”

玉衡看着元珮清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立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别怕，有我在！”

此话一出，元珮清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沈川见他又开始哭哭啼啼，嫌弃的直接将头撇过，不再去看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其中细节怕是当事人再也不想提及，即便是残魂，怕也无法坦然的说出自己离世的原因，玉衡不在追问，沈川也闭口不语。

可令他俩感到意外的是，元珮清只是稍微缓和了下情绪后，就直接将其中原委讲出，如此经历，倒是令一向不喜人间琐事的沈川都稍感失落。

元珮清将北琴放在木案上，似是在想如何开口般，抬头看向窗外的胧月。

“此事不瞒二位公子，我自小命苦，被舅父卖到万花轩内当一名小倌，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但好在妈妈们见我擅长音律，特意找乐师来指教我一二。”

“其实在那种地方，我本就没有生的希望，每天不是抚琴唱曲，就是屈身人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早已过得厌烦！”

玉衡颇有些心疼的看向元珮清，可沈川却有些嫌弃的看了看玉衡刚才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斥责道：“放下来！”

玉衡被一嗓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将手拿下，只觉得他是不是心里想多了，他可是钢铁直男，有心上人的硬汉！

元珮清顿了顿，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看了眼沈川低下头继续道：“我也不怕二位公子笑话，我知道像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是不配得人正眼相看！”

“在万花轩里，我充其量就是个供人赏玩的玩意，除了九岁之前的自由日子，我再未看到过外面的世界。”

“他们打我，瞧不起我，我虽有怨恨，但却从来不怕，不过好在上天还是怜惜我的。记得那日七月初二，我同往常一样，在雅厢里弹曲助兴。屋内的来客也都同以往的并无分别，依旧无一人能听懂我曲间之意，他们在乎的只是如何起价，才能与之共度春宵，夜赏良景！”

“我实在是对此感到恶心，不禁恶心他们，还恶心我自己。可后来，又有一男子进入了雅厢，不知为何，我总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与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在看一个物件，而是在看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沈川嗤笑了一声：“你并不是物件，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自己！”

元珮清有些诧异的顿了顿，片刻，才上扬嘴角，释怀的笑了笑。

“或许吧，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沈川昂着下颚，对此不予理会，但玉衡知道他只是嘴硬面冷，心里却是暖呼呼软绵绵的。

“那时他也同公子一样，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抚曲过后，他总能读出我的弦声，我那时以为，他只是比其余的客官更会迷惑人心罢了，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接受他，可事后他却说，他要赎我出去！”

“此事我从未想过，也从未奢望过，但他只是冲我微微一笑，抚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不要怕，有他在，等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