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病人有些在同情老天奶的遭遇，还有一些则摇着头，说着“封建迷信要不得”。

老人反复讲述着往事，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低，以至于旁人已经无法听到。而她的眼泪也渐渐干涸，神情随之变得疲惫不堪。

与此同时，跪坐在老人身边的红绳仙也变得模糊起来。

陈壹知道这是阿尔兹海默症发作了，于是赶忙追问道：“那个给你红绳的人，你还记得他吗？”

老人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只有短短一瞬，随后就变成了枯井般的死寂。

陈壹仍不放弃，说：“他叫红绳仙，红、绳、仙。”

可是老人的眼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光彩，她低着头说：“我好像……不记得了……”

身体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红绳仙站了起来，先是对老人做了一揖，然后转过头微笑着看向陈壹。

陈壹不甘心地追问：“你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一定能想起来的！”

老人看着自己的手腕，疑惑道：“这根绳子，是谁送我的，小宝吗？”

红绳仙微微摇头，双手笼在袖中，冲陈壹深深行礼。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直起腰的时候，最后仅剩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壹努力平复情绪，扶着老人缓缓起身，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先好好睡一觉，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担心。”

老人呆呆看着陈壹，问：“你是谁啊？”

“我是小宝派来照顾你的，咱们这就回屋睡觉吧，好不好？睡醒之后小宝就来看你了。”

“好。”老人重重点头，然后在陈壹的搀扶下回到了病床上。周围的病人凑完了热闹，也纷纷回了自己的病房。

爱吃泡面叉子的那位眼睛滴溜溜一转，准备回去偷摸吃碗泡面。

都是病人，谁也没有空余的精力去同情别人。或许为他人悲哀，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将老人哄得睡熟之后，陈壹有些低落地回到了值班台，随手扯了个凳子坐着，双眼无神。

安然静静陪在旁边，没有说话。胖虎则早就识趣地回到了休息室的柜子里，今天的事情对它的惊吓有些过了，需要小猫咪自己消化一下。

轻轻拍了拍陈壹的后背，安然安慰说：“没事的。”

陈壹轻声说：“今天还开玩笑叫她老天奶，转眼她就全都忘了。”

安然叹了口气。

这时，陈壹忽然感到一种冰凉的感觉笼罩住了自己。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抑郁之神正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她的身体没有丝毫温暖，只有薄雾般的微微凉意。

抑郁之神在陈壹耳畔说：“谢谢你的抑郁，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安然作为女人，有着令人惊叹的第六感。当抑郁之神出现的时候，她敏锐地觉察到了“情敌”的味道，皱着眉头看向陈壹。

所以抑郁之神没有再多逗留，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真正离开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陈壹方才的抑郁。

陈壹已经不再悲伤，理性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可以冷静地思考分析今天的所见所得。可是他并未因此觉得轻松，反而有一种更加挥之不去的烦闷。

假如一个人在应当抑郁的时候，却偏偏不能如此，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陈壹突然找到了毕业论文的点子。

这一夜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直到早上七点半。在值班室的床上熟睡着的安然被轻轻推醒，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醒醒，该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