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他们的功勋,他腔子里就有一种充塞胸腔,点燃血液的灼热感。
“是吗,能与我仔细分说一下你们的经行吗?”年轻人好奇着。
雉舔了舔舌头,还未开口,眉毛已经抖动起来:“那好,那我就与你讲一讲”
雉口齿笨拙,没有文化,嘴里的形容词并不多,话语很是质朴。
然而作为一名亲历者,他那质朴的言辞里,依旧透出亲历过的战争的血腥与恐怖。
年轻人是一名合格的倾听者。
他并不插嘴,也不打断,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雉的对面,听着他以他那贫乏的词汇量极力形容敌人的强与弱。
“楚国那些地方,人是真的穷啊二五百主经常跟我们说,他们那地方种粮的话产量高得很哩,可是他们真的好穷困,小孩子和妇人很多都是没衣服的,只有我们到了那里,给了他们一些破布,他们才有衣服穿。”
“大雨之后,他们的马跑不动,车也陷进去了,我们于是搭了木板桥,与他们接战。”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的武器很破很破,就像我老家的农夫,但又有一些人,兵器比我们都不差,力气也很大,拿下他们真的很费劲呢。”
“我当时”
年轻人那么听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临近中午,雉与这年轻人亲近起来了。
同时他有些羞愧。
我说的那些,他不会觉得我实在吹嘘吧?
年轻人拍了拍雉的肩膀:“你们做的很好了,比我预想中,好太多了。”
很多事情,兵士们做起来,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是莫名发了善心,一时有了不忍。
可是一个人会如此是偶然,一众五千人军队,全部都发了恻隐之心,这还是偶然吗?
那么许多人都如此的想,那么这个偶然,当该是一种必然。
他们在无意识地,按照那个规律而思考,而感受。
年轻人欣慰笑着:“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者说,有什么不解,有什么需要?”
“想要的?”雉想了想,摇摇头:“只要秦王政愿意发我们钱,就可以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些想家了。”
“想家是应该的。”年轻人哈哈笑着,笑容阳光:“你还记得自己离家多久了吗?”
“不记得了。”雉挠头。
说来,实在有些惭愧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离开家多久了。
年轻人有些揶揄说道:“你离家许久了,说不定,你离家时,家中妻已经怀了身孕,而等你过几日回家,到家之后,你家中新生的小儿女,还要问你是谁人呢!”
“可能吧。”雉听到年轻人的话,下意识有些紧张。
万一,霜阿姊真的生了个小东西呢?
一时,雉忐忑起来。
“你不会当真了吧?”年轻人笑着问道。
“万一呢!”雉咽了一口唾沫。
“万一?”年轻人想了想,说道:“万一的话,那秦王政应当补偿你啊,叫他为你的小儿女取名如何?”
“那倒挺好!”雉听到这话,觉得很不错。
他没文化,而且自知自己没文化,给小东西取不了什么好名字。
可,秦王政不一样啊!
秦王政那么厉害的人物,应该可以给小东西取个好名字的!
“那么,你有什么困惑吗?”年轻人又问。
“困惑?”雉不解。
“就是像现在这样,有些事情你想知道,但是又想不明白,也没人能告诉你。”年轻人循循善诱。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雉想了想:“我还真的有困惑。”
“说来听听。”
“你能回答我吗?”雉惊奇。
“说不定呢!”年轻人拍了拍胸脯。
“那好吧。”雉觉得这个人很亲切,很值得信赖,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
于是他开口说道:“我觉得秦王政有点傻,人都已经死了,他还花那么多钱塑像。”
“塑像又没什么用处,我实在想不通,他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没用处的事情。”雉一边说,一边摇头:“你说,秦王政傻不傻?”
“应该说是有些傻吧。”年轻人点了点头:“其实塑像对于你们而言,真的没有什么用处,这大概是秦王政脑子抽了,做这种事情。”
“是吧!”雉有些失望。
他不太希望秦王政脑子抽了。
要是塑那个像能有点用就好了。
“对了,你听说了没有?”年轻人神神秘秘地问。
雉一愣:“听说什么?”
“听说,塑了像的这些人,他们家的老人、小孩儿,以后秦王政都要养活的。”
“啊?”雉一愣,豆大的泪滴滴落,而他自己仿若未觉:“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年轻人慈爱地笑着:“说是,塑了像,就是被秦王政记住了的。”
“秦王政认可了你们为他而死,所以他要补偿你们。”
“塑了像,以后跟他埋在一块儿,到了天上,也被他养着,为他征战。”
“是是吗”呼吸急促,短促。
泪滴如雨。
“是真的吗这样,死了死了还要为秦王政征战啊那那得有多累啊秦王政他可可可真的是坏啊”
眼前一片模糊。
是真的吗?
真的可以的吗?
不会是骗人的吧?
雉恍惚之间,想起了死去好久了的父母。
想起了,
儿时,父母讲过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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