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风也自觉失言，眉间紧锁，低下了头。

楚家曾祖父楚洵，曾同太祖皇帝一同开疆拓土，要说当是天下未定，一同南征北战，曾祖楚洵更是同太祖皇帝兄弟相称，期间在一次战争中，楚洵替太祖皇帝挡了三支偷袭的流箭。

那一战后，史称开元之战，开天辟地之意，天下既定，太祖皇帝陆钦与楚洵二人谁来称帝，一时间，追随者都拥楚洵为王称帝，可楚洵自那一战之后，落下了病根，已是强弩之末。

只道：“江山初定，你我二人谁坐那个位置，都不过为了开创清明盛世，为兄一生舞刀弄枪，与你一同提刀定天下，明堂殿上治天下，你能做得更好！这四方来寇，为兄替你镇着。”

太祖皇帝陆钦自此登上明堂高位，黄袍加身，国号沂安，年号开元，而楚洵，封正一品镇国大将军，京都赐府，往后五年，天下初定，二人一道，一人坐明堂，一人持刀镇四方，自此天下版图重新一分为三分，南边苏家主天下，中部沂安，东部则是崇安国，至于沂安以北，则多为草原部落，依旧纷争不断，时而滋扰沂安北边，惦记着中原的沃土千里，却也只能时不时滋扰生事，达鲁就是其中比较庞大的一支，称国也不过六年。

自开元一战后，楚洵身子大不如前，却依旧夜不卸甲，时而在南，时而在北，时而又在东，那里有冲突，都有楚洵镇守，都有楚家军，那时候，还不叫楚家军，谓之领义军，终于，在沂安开国五年后。

楚洵倒下，从崇安边境送回，至京都时，只吊着一口气，被人用担架从马车上抬下时，那吐出的鲜血，领口原本应是白色亵衣，被染的鲜红，脖颈上还有吐出的血腥，糊了整个领口和颈子。

当年的那三箭沁着毒，楚洵这五年毫不惜命，上阵亦是奋力厮杀，终是抗不过去。

太祖陆钦，加冠五年，第一次失了态，发了疯似的从明堂殿上冲了下来，皇冠落在了身后，贴身大太监慌忙的叫着陛下，边捡起皇冠。前头他扑在那担架前，慌了神，抚着楚洵的脸，颤声唤着大哥……

楚洵闻言，抬起千斤重的眼眸，欲开口说什么，却又咳出一滩血，再次濡湿了衣襟，口中血过多，吐出不及，呛得楚洵胸口剧烈起伏，陆钦慌乱的用衣袖替楚洵拭去鲜血，将楚洵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大哥，别丢下我，你说过要替我镇守四方的，大哥，我只信你啊…………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陆钦的泪落下来，打在楚洵的脸上。红着眼，盯着怀里的人，生怕他马上消失。

楚洵咳了许久，若不是陆钦替他在背后顺气，大约此时都停不下来。

唇齿沾着鲜血，一开一合：“钦弟，为兄，咳咳……”说话间又咳了一滩血，“我的孩子，咳咳……为兄一生未求过你……什么，如今，为兄……怕是，不行了……不得不为我那孩子，同皇上讨……咳咳，讨价还价一次，求皇上，赐臣……一道圣旨，往后百年，我楚洵后代，若非起兵造反，……不……咳咳，皇家不得，咳咳，不得借机屠我儿孙。”

陆钦哪里料到楚洵熬着一口气，只为这个：“大哥，我……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太医…………太医呢，动作为何这么慢？”他怒吼。

楚洵气若游丝：“我相信你，钦弟，可为兄只信你，求陛下赐旨，吾儿颇有咳咳……颇有天赋，日后，定当全力辅佐你，和太子殿下，可……自古帝王疑心甚重，你是开国皇帝，自不会……咳咳，今日，臣要替臣的儿孙们谋上一谋。希望，咳咳，陛下，不要责怪臣才是”

陆钦听着，擦了眼上的泪，对身后手里捧着皇冠的大太监道：“笔墨。”

大太监连忙哈腰退了几步，小跑着去取，陆钦看着怀里的楚洵：“大哥，我现在就拟旨，我……我不许百年，我许你永世，好不好，你……不要走。”

楚洵脸上绷不住，流下两行浊泪。

说罢奋笔疾书，泪打在那道旨上：“开国大将军。楚洵，同朕结为异姓兄弟，此后沂安历代皇帝，非是楚家后人起兵谋反，不得夺其性命，此则为陆家祖宗法制，历代宗亲不得有违。”他一口气写了两道。

大太监递过玉玺，陆钦重重压下，仿佛想压穿那道旨。

他捧起那道旨：“大哥，你看。”

楚洵指尖沾着血，伸手抚摸了一下陆钦的字。洁白的纸上留下了血迹。

“臣谢主隆恩！”他已无力爬起来跪下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