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需要结尾。未来不需要收场。真相之下只有永远被掩埋的废墟。黄昏永无止境,而第三天的黎明,似乎永远都无法到来。
日记本写到了尾声。往后什么内容都看不见了。陈凌的笔迹扭曲,疯狂,鬼画符。他仿佛想诉说些什么根本不愿意去相信的东西,而对这些信息的破坏就好像是一种肆意的妄为。
他知道了真相。他便也,不再愿意去接受和寻找。
刘云家中留下的印记好像是一种刻意。那银色钟表的残留,也仅仅是某种无声的反抗。他再也不想说些什么了。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无法救赎那些堕落的黑暗。
没人知道“徐”到底是谁。他与陈凌又有种什么样的关联。他看似隐藏的历史,是一种刻意的背景设置的安排,还是真实发生的悲惨往事。没人知道张家村的覆灭和陈家村的遇袭背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他们又为何布下这重重天罗地网。也没人知道这该死的世界散落的黑暗为何闪烁,这天下恶心的丧钟到底为谁而鸣,大家只知道,当痛苦在新闻中散布恐慌,在上级里引发愤懑时,这世界已经被漩涡卷入了无底的绝望中。
他的目的达到了。“徐”斡旋着这一切,然后用惊悚,猜忌,悬疑让高源市的英勇刑警们陷入混乱。他巧妙地处死了所有的手下,用谎言和骗局钩织起滔天骗局,最后——却尽量装的无辜。
没人能指正他。没人能指责他。他是报复世界的疯狂者,却又是恢恢法网中谨慎的落网之鱼。没人能审判他,没人能制裁他。他神秘地,横亘在真相的虚无中。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公义和道德。对他来说,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害死多少人,让社会变得多混乱,都毫无意义。
“您——记得二十五年前的一桩案子吗?”
“嗯。记得。陈家村的一桩,强奸案。一个外乡人来到这儿强奸了一名女童。生物组织证据确凿。”
“可是没想到。那只是栽赃陷害。真正的犯罪者胁迫他留下了自己的**。然而事实上,却是那个人完成了整个犯罪行为。”
“所以呢——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赔了点钱,放了。嗯——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的名字是?”
——————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名字是什么?那重要吗?还有去翻案底的必要吗?
没用了。青春已经结束了。生活也已经够糟糕的了。公义,道德,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生在世上,情感和存在都是一片虚无的祷告。我们追求着意义,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空泛的像头愚蠢的笨驴。执着地追求着些什么,到头来却也只能不由自主地沉默。世界上,多的是无言者,多的是——对他人的伤痛呲之以鼻的,沉默的证人。
刘云有邻居。陈凌的小区里也住着不少喜欢清静的清修者。连周玥的住宅旁最近也搬来不少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每当警方去找这些人寻口供时,大家却都表现的,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我这边有点忙,麻烦您去问别人。”
“各位长官,无意冒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都是这样的回答。都喜欢沉默。都喜欢,什么都不说。
就跟眼前的周玥一样。她微笑着,然后这样告诉李温和张保国。
“两位警官。这只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照片。我从陈凌那里得到,然后放在身边,留个念想。情感史这个东西,我希望两位切勿过问。”
“可是......为什么它会烧焦?”
“谁知道呢。没人知道。从火灾里救出一张照片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又何必如此牵强。”
没有其他的目击者。她的话,找不出任何漏洞。尽管直觉一直告诉两人,周玥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他们无法做到去盘问。因为,周玥可是救下了李温的命啊。
“周玥。你说过你会帮我们找到徐的。你————你为什么......”
“我说过。我确实说过。可是有多少说过的话,需要去兑现呢。就像你们......事实上,抛却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的眼神迷离地抛向远方。
“故事的结尾,终于来临了。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他会不会迎来自己所希望的结局?”
“你一定,见过他。周玥。”
“我见过。我见过——太多次了。”
她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起身进入狭小的房间,锁上门。那一瞬间,李温想起了那一天收到报警时,张明远的眼神。他用那种不可一世的可悲的怜悯,直勾勾地盯在李温的脸上。那时候李温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而如今,他却深刻地明白。
那是无言者们阴冷的嘲笑。那是厌世者们对这些俗世灵魂们深切的厌恶。他作为快递员,在那一天敲响了刘云的门,然后——
......
回想如风暴一般在心中荡漾,而屋外,天色渐暗。世界沉入永恒的暮色中,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正在世上的每个角落,蔓延开来。而屋外,一道黑影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目光里闪烁着的,是在点点星火中,屋里两人平静的脸庞。
或许吧。或许结局即将迎来。
或许正一定会胜邪。
但那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拉上窗帘,而背影也逐渐沉落在,过往的回忆中。
.......
“陈凌。你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陈凌。”
“陈凌!”
面前那人分外焦急。而陈凌只是默默仰起头。
他说。
“无言者。”
“沉默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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