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入冬时节,雨淅淅沥沥落下,更是为这浓重夜色添了几分寒意
重华殿中却是一室暖香,白玉砌成的地上,火红的镶金狐毡如落霞下流金荡漾的湖,不时有串着金铃玉钏的纤足踏着轻密的舞步而过。
角落里的鹤鹿同春青铜香炉焚的染情香熏得满殿皆是迷离轻烟,衬得满地的珍飨与曼舞美人,真似云中仙阆,琼池玉林。
“啪!”骤然的一声裂响打破了这满室靡丽。
上一刻还奏着笙乐的乐人和一众舞姬连忙伏地跪下,瑟瑟发抖。
“桃蕊逢春比万霞,琼海映月笑天光,哪堪比,吾家儿郎拈花笑,一眼魂销……哈哈哈哈哈,好一句一眼魂销,好一首《赞花下郎》!”
刚才在奏曲的乐官骇得脸比纸白,连忙膝行着来到大殿中央,不住地磕头,惊惧地道:“臣有罪,臣有罪……”
“罪在何处?”那人站起身,踏着香雾轻烟缓缓走来。
“臣,臣”乐官语塞,他确实不知罪在何处,只是惹得这位天下顶尊贵的人不能心悦,那便是他天大的罪过。
自他以前,已有十三位乐官被施以极刑,尸骨无存。
他甚至能隐隐自那浓郁缠绵的染情香下嗅到一丝未散的腥气。
这座如春般馨香温暖的华丽宫宇,之于他们,便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他闭着眼,他心知,任何的狡辩和求饶都不能令上座这位以残忍嗜血闻名朝野的天子有半分动容。
只可惜,他才将将二十岁,年前刚入宫,想着攒下俸禄明年便迎娶青梅竹马的姑娘……
就在年轻的乐官万念俱灰之时,突然,他感觉自己的下颌按上了一片冰凉。
清冽浓郁的龙涎香气钻入他的鼻中,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片冰凉便将他的脸用力往上一抬。
尊贵绝色的少年人将那张涕泪横流的恐惧面庞端详了一阵,然后收回了玉琢般的手,春花般细嫩红润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
他的语气缓缓温和,仿佛带着十足的耐心等着他的答案,就像一个温润有礼的世族少年,丝毫不像那个传闻中冷酷暴戾的帝王。
“我……”乐官颤抖着双唇,惊惧无比地看着眼前人。
“嗯?忘记了么?”他偏了偏头,少年未竖起的发似一片乌黑的绸帘盖住他的半侧身子,他的眼中未带情绪,却偏偏晶亮得似含着泪一般。
少年天真易碎的神情让乐官下意识忘记了恐惧,神魂瞬间颠倒迷离,他回答道:“奴,奴才曾是汤公子门下的乐人,这首曲子是他教授。”
“汤公子?汤谨之?”皇甫胤眯了眯眼睛,瞬间那脸上纯真的神情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阴鸷。
“正是!”乐官一下子便回过神,再一次伏地。
“稀罕,你家公子倒是做了件让人开怀的事……”玉白纤细的手像是对待宠物般往那乐官头上拍了拍,随即他站起身,赤着脚,散着发,嬉笑着说道
“召庆王妃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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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咳咳咳咳……”
皇甫毓被呛得满脸通红,她连忙接过绣球递过来的手帕捂住唇,待到咳嗽停止后放下,然后看向一脸晦涩的绣球,又心虚地环顾了下四周,连忙压低声音确认:“这是真的?”
曾经她可是这些宫闱秘辛的绝对主角,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换她成了局外看客。
“自然是真的,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哎,您说陛下是真不给庆王面子,把庆王妃押在后宫,还堂而皇之地临幸,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绣球啧啧说道,许是这秋水院冷清惯了,素日与她谈论八卦小道都不带遮掩的。
不过那臭小子睚眦必报的性格还真没丝毫改变呢,也就是自己操着当娘的心教养了他数年才没落得个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下场吧,皇甫毓暗暗自嘲。
庆王如今兵权已卸,又困囚京城,王妃堂而皇之入宫被幸,这对曾经自视甚高的庆王着实是剜心刻骨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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