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圭这一听明白了,原来蓁蓁哭的,是她的一片孝心,真是难为这个小女子!
蓁蓁哭过一会儿,接着说:“薿薿眼下已进学,家中的银钱虽拮据些,再难些混过三五年应当也够了。我在文家一应吃穿都有老太太、太太照应着,月例银子不用,都攒了下来。三五年后,给薿薿寻个好人家,嫁妆再好好的办上一办。只这一项大的开支,母亲且放宽了心……”
叶老娘叹道:“唉……难为你在文家那种大户人家中,本来出身寒微就难免受人轻视,有点银钱还要省着作甚?多花些在自己身上吧!名分上没有资格去争,好歹也要在夫君跟前有一席之地才是!不然,你在那边,这天长日久的该怎么过……”
“可是……我至今才见过老爷一面……这,又怎么去争。”,蓁蓁小声说时,不觉有些害羞的样子。
“唉……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实,这样的心性,在深宅大院中可怎么办才好啊!我家本来就没什么家世,你去到那边,凡事,若一味的不争,又哪里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叶老娘怅然道。
蓁蓁想了片刻,犹豫道:“蓁儿受太太恩惠,才得进了文家,家中也才过了难关……太太、先生感情甚笃,蓁儿不敢……”
这时,薿薿用娇憨的声音问道:“姐姐,姐夫长什么样?姐姐不愿意,难道是姐夫长得丑?嘻嘻……”
子圭站在楼下,听到这里,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自己应当还行,怕是当不得这个丑字。
蓁蓁被薿薿逗得破涕为笑,羞赧地道:“小妹,没羞没臊的说什么呢!”
楼下窗户中,飘出来了一阵欢声笑语,这笑声,像是温暖的春风一般,将萦绕在子圭心头的阴霾吹散开去。
此时,身后哒哒一阵马蹄声来,还未到跟前,已经听到李庆的声音:“先生,原来您在此处,让小的好找!”
子圭回头一看,确是李庆,骑着马赶来了,他这一番叫唤,估计楼下的人也听见了。再回头时,窗户里已经探出蓁蓁的面庞,正向他看过来。
他站在楼下,打量着绿色石榴叶影衬托着的那张白皙面容,寻常发式垂在肩上,用淡紫色的发带系着。未施粉黛清水芙蓉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竟好似泛起了淡淡光华。
楼上的蓁蓁傻了眼,怎么会是先生来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叶老娘探出来一看,忙在楼上示意,让蓁蓁速速下去将人迎进来。
子圭看着楼上几人,略点了点头,微笑着示意。
片刻间,叶老娘、蓁蓁已经走下楼来,迎到跟前,薿薿是未嫁女子,就避到闺房中去。
叶老娘先招呼开了,笑道:“文老爷,来了!”
蓁蓁脸涨得通红,羞涩道:“老爷,好!不知道您会来,都没什么准备……”
子圭对着叶老娘作了个揖,和声细语道:“子圭,见过叶师母。”
他这样的称呼是对的,蓁蓁是妾室,若从规矩来说,对于蓁蓁的父母只作一般亲戚招呼,而不是父母相称。子圭曾经是叶显笙先生的弟子,尊称一声“师母”,就更显得尊重。
叶老娘笑咪咪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子大约三十八九岁的年纪,挺拔地站在人前,身形高大伟岸,短发梳理齐整,一身素色细纹长衫甚是合身,言行举止间显露出他的斯文教养。总之,怎么看怎么喜欢,忙不迭的笑着将人迎进堂屋里去了。
蓁蓁跟在母亲身后,心中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喏喏的跟在后面,进家去了。
此时,在后厨帮忙的小云也跑了出来,一看老爷来了,十分意外。
子圭进屋坐定,四周打量了一圈,真真是家徒四壁之感。
不知多少年前粉过的土墙常年失修已然斑驳,桌椅皆是几十年前的样式。叶老娘担心毛刺挂了衣服,放个垫子铺上才招呼他坐下。除此之外,家中已然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不成想,自己的师傅过世后,家境竟然如此艰难。
不过,住在此处的人,却有一番精巧的心思。昏黄斑驳的墙面、地板打扫得干净整洁,挂着几副叶先生在世时的墨宝,让这陈旧的房屋中竟有了些古朴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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