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位师傅就忙活开了。
老太太、太太、婉贞和小姐们自不必说,都是小金师傅亲自上手量身,蓁蓁因为老太太亲自发话,也由小金师傅一并量过。
林师傅负责的则是家中有些脸面的下人,总之,家中的上上下下这几日聊起来,都是两位裁缝师傅带来的种种新鲜衣服样式及衣服料子。
按照文家惯例,下人通常都是用素色棉、麻料子,只一套节庆礼服可以用上绣花,略有些头脸或上了年纪的,可再添一件缎面外褂。至于小姐太太们,少了这些拘束,却也有禁忌,那就是过于名贵奢华不用。
当时的富有人家,为了显示身份不同,时兴在衣物上用金线绣花,走在阳光下或是坐在屋里,只要有一丝光线就能折射出耀眼光芒,很是富贵。
文家却不同,当年祖上避难来到黑井,就深知,低调乃安身立命之根本,不可张扬也就成为了文家为人处事的态度。哪怕到了后来,得封恩科进士、富甲一方了,依然保持着这样的传统。
全家上下,只婉贞一人不愿守这规矩,也只是她才有娘家做了华丽衣饰、钗环送过来。
好歹她是在家中穿穿用用,只要不到外间坏了规矩,老太太、太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
老太太、太太先量过,小金师傅说:“您二位身形较去年丝毫未变,还是按照去年的尺寸做就行。不知道二位有没有什么要求?我一并记了回去。”
老金师傅毕竟是用了多少年的裁缝师傅,对于老太太、太太的喜好都清清楚楚。小金师傅这次来又带了一些新式图样,老太太、太太等人看过后认为还是因循守旧的稳重最好,只在面料上多放了些心思。
小金师傅拿出几匹新式绫、罗、绸、缎面料递到前来,借着光一一解说着它们的来历。
“老太太,知道您不喜奢华,但是这穿在身上的物件,适不适体才最最要紧。云锦、苏绣之类,过于华丽,您和太太定是不选的。这里有专门为二位准备好,杭州来的月白色暗花杭罗,做衬衣最是合适不过,当然,苏州这几匹各色素罗也是上好的。”
“这月白色我家老太太最是喜爱!只是母亲,您去年已经做过这样的,是否另外选一种呢?”太太轻轻抚着这匹料子,转身对老太太柔声问道。
“秀竹,最明白我。唉.......老了,还是用惯了的好,就这月白色吧!”老太太将眼镜向上推了推,仔细看着上面精巧地花纹样式,说:“就是你这孩子,别总是想着替我选,看看你喜欢什么?”
“小金师傅,您给介绍一下其它的吧!”太太说。
“好的。您二位看一下这几匹,这绛紫色江绸、石青暗花江绸皆是今年从江宁织造新采买来的,看这质地、这手感,制作外衣、披风最为适宜.......另外,有这几匹蓝绸、桃红绸素色绸,用来绣上菊花团寿纹、百蝶纹是十分的吉祥、喜庆。”小金师傅一一将几匹料子递到老太太面前,又详细地说道着来历、讲究。
看着这五颜六色地面料老太太很是欢喜,连连说好,也就顺手选了几样。有给太太的、给婉贞的,顺道也替蓁蓁选了,太太甚是欢喜,附和道:“母亲总是记挂着我们呢!”
“就这些吧!我这老太婆选的,也不知道她们喜不喜欢!小金师傅劳烦你过后再给她们看看,让她们自己也选一下。”
太太和小金师傅、林师傅见老太太累了,也就从房中退了出去。
小金师傅、林师傅大约花了两天的时间,给家中姨娘、小姐及其它众人皆一一量过。
给婉贞丈量时,林师傅坐在一侧记录,忆雪在旁伺候。
小金师傅低头不言语,手中认真拿着尺子一处处比划过,毕竟有男女之别,在丈量时他总是小心谨慎地保持着分寸。几次,婉贞偶然一动,小金师傅皆是迅速将手移开,深宅大院中男女之防不得不慎重着,因为是这样的小心翼翼,量了许久才算完成。
“姨娘身形较去年略丰腴了一些,不过不妨事,去年做的应该还可以穿,暂不用改动。”小金师傅翻看比对过去年记录后说。
“小金师傅,你做的时候略放着些,我们姨娘怀孕了。”忆雪在一旁提醒着,林师傅赶忙记录下来。
“哦!怀孕了……”小金师傅这时下意识抬头看了婉贞一眼,旋即低下头去,说:“好的,小林,你记上,怀孕了……”
婉贞扑闪着睫毛向忆雪白了一眼,似是在怪她多嘴多舌,又淡淡地对着小金师傅说:“是的,快三个月多了。”
“哦……那您看一下,这些……嗯,这些是今年新来的面料,还有这两匹是老太太替您选的,说您看着自己喜欢的再选就是。”小金师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话竟有些心不在焉的结巴起来。
“老太太选的也就罢了,其它这些都是些什么货色?”婉贞柳叶眉轻挑,用手指拈起布匹一角随意翻了翻,露出不屑地表情,一双美目定定看着林师傅。
“回顾姨娘,老太太、太太素来不喜欢奢华,故有些我们选了出来,放在房中并未拿过来。”林师傅小声回答。
“听说今年吴江绫有了新的暗花样式,想必你们也是有的。”
“回姨娘,有的!”林师傅答道。
“速去取来吧!”
小金师傅略想了一想,点点头,林师傅就转身出门回房间去取。
“忆雪......你随林师傅一道去吧!顺便看看除吴江绫外可有我喜欢的其它样式,也好一并取来。”
忆雪去也不是,不去又不敢。
想着自己走后这孤男寡女的似乎不合规矩,但又深知婉贞脾气,没办法,只好跟着也出门去了。
小金师傅觉出如此不妥,站起身来便要出去外间。
“姨娘,我随林师傅一道去看看便来!”
“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
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么。
安排无限销魂事。砑红笺,青绫被。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
筭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
婉贞也不起身,哝哝自语一般念出这些,似是在说绫,也似在说情。
念完,她抬起眼帘,那双墨玉似地眼已经泛起波澜,悠悠问道:“启默哥哥,你便如此怕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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