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獠便是前日伏法的扬州长史陈敬之阴谋造反的同党!”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官员再也憋不住动作,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李敬业又猛拍了一下惊堂木,众人霎时间噤若寒蝉,唯有孙处行愣了一下,继续叫喊。
兵曹参军方谅出班站定,高声问道,
“不知司马大人可有证据?”
“哼!”李敬业冷哼一声,“证据?他与陈敬之密谋造反之事已是昭然若揭,还要什么证据?”
“那司马大人的意思,就是没有证据?”方谅怒目斜视李敬业,“司马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没有证据就敢私自拘捕朝廷命官。”
李敬业正要反驳,薛仲璋却从后堂闪出来,走到堂下对方谅说道,
“方大人还记得在陈敬之家中搜查到的二十副铠甲吧?”
见方谅依旧怒气未消,眉间却带着一丝疑问,薛仲璋接着说道,“方大人可知那些铠甲陈敬之是从哪里弄来的?”
方谅似乎知道薛仲璋想说什么了,看向右前方的孙处行,旋即问道,
“那薛大人又如何证明铠甲是孙大人交给陈敬之的?”
薛仲璋虽然知道必定会有人如此发问,但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假证据了,便开始胡编乱造,
“据我所知,孙处行与陈敬之二人私交甚密,而且,就在下官抓捕陈敬之的前两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二日晚,孙处行曾经悄悄前往陈敬之的府上与其见面。”
“薛大人也说了,两人私交甚密,私下里见一面又能说明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天孙处行是坐马车去的,而且没有从正门进去。”薛仲璋突然提高了声音,“扬州城中,除了录事参军以外,没有人能一次性调取如此多的铠甲。所以,种种迹象都表明,孙处行就是陈敬之密谋造反的同党。”
“来啊!”李敬业扔下一支令箭,“把这罪大恶极的反贼给我推出去斩了!”
“不可!”方谅本来还在思考薛仲璋的话,听到李敬业这么说,连忙大叫,“仅凭走后门的一辆马车,又岂能定下如此大罪?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司马大人三思!”
“怎么?”李敬业挑了挑眉毛,“难道你也是陈敬之的同党吗?”
一句话就把方谅给问住了,呆在那里不敢吱声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个衙役,拖着孙处行朝外走,众人还以为孙处行会被带到签押房,谁知两个衙役只把孙处行拖到院中,便看见两个红衣大汉端着刀进来了。
李敬业命人解下孙处行口中的刑具,孙处行被绑了半天,终于松快些,活动活动腮帮子和舌头,狠狠的啐了一口,大骂道,
“李敬业,你这个大奸大恶的乱臣贼子,私拟圣旨,谋害忠良,即使老天爷放过你,那些被你残害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敬业怒不可遏,对着堂下大吼,
“还愣着干什么?”
“哈哈哈哈…”孙处行竟仰面大笑,然后幽幽的盯着李敬业,“我今日虽死,但我的魂魄依然会在你身边盯着你,直到你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处行依旧放肆的笑,站在身后的红衣大汉高高举起手中的厚背大刀,朝着孙处行的后颈猛然挥下。
只一瞬间,孙处行身首异处,身体没了支撑,晃了一下就软软的倒在地上,一蓬鲜血高高窜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洒在两边以袖掩面的一群木头人身上,也洒在大堂挂着的那幅牌匾上,上面“天下为公”四个大字被染的猩红,像是在滴血一样…
众人见李敬业真的杀了孙处行,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再敢说一句话,生怕李敬业一个不高兴,把自己当做反贼同党,一并杀了。
然而,令堂下众官员没有想到的是,李敬业接下来说的话,让一众官员成为了真正的反贼。
李敬业见众人面露恐惧,心知时机已到,于是即刻命士曹参军李宗臣前往铸币工厂,将那些负责铸钱的罪犯囚徒聚集起来,发给盔甲兵器。然后立即控制扬州四门,再让薛仲璋带人征发扬州兵马。
最后,李敬业宣布了他的口号——拥立庐陵王李哲,匡复大唐皇室,讨伐太后武则天。
堂下众官员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已经被裹挟进一场巨大的政治漩涡中了,但此时谁敢说话,院中孙处行的尸体还没凉,又有谁敢再去捋李敬业的虎须呢。
李敬业又让唐之奇宣布,成立三个府署,一为英公府,二为匡复府,三为扬州大都督府。
由他自己担任匡复府上将军,领扬州大都督。
由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魏思温为军师,骆宾王为记室参军。
即日起高举义旗,整兵备战,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扬州城,否则格杀勿论!
唐之奇宣布完,杜求仁从旁站出来,将手中的宣纸展开,朗声念道,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
等杜求仁念罢,薛仲璋站到台前高声叫道,
“这是记室参军骆宾王为义军所作之《讨武曌檄》,诸公世食唐禄,皆为忠臣,岂能坐看武氏篡权夺位?今者英国公起兵勤王,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诸公今日与我等共襄王事,他日成功,诸公便是匡复皇室之功臣,封侯拜相,也只在转瞬之间。”
这一番话下来,堂下已经有开始动摇的了,但以兵曹参军方谅为首的几个六曹官员,依旧岿然不动,唐之奇见状,上前一步,朗声叫道,
“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机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唐之奇将这句振聋发聩的带有警告威胁性质的檄文恶狠狠的念了一遍,这下众官员就炸了锅了,在躺下议论纷纷,就连刚刚还身姿挺拔的六曹长官,也只剩方谅一个人还昂首挺胸了。
“怎么?方大人不愿与我等共成大事?”李敬业依旧坐在堂上,此时眯着眼,盯着方谅问道,“难道方大人想做武氏的伯夷、叔齐?”
方谅依旧站的笔直,正色道,
“国有国法,臣有臣纲,庐陵王偏听偏信,重用外戚,太后请示太庙行废立之事有何不可,如果太后行事不法,朝中自有大臣上疏劝谏,何须司马大人擅动刀兵,涂炭生灵?”
方谅忽然以手指天,再指向李敬业和薛仲璋等人,厉声叫道,“人在做,天在看,今日我方谅死则死矣,尔等乱臣贼子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来,速速杀我,我会与孙参军一同盯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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