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托……抛下了我们?”
“他带着他的黎明系统,抛弃了这个世界?”
人们抬着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维奥来特童孔颤抖,她一转头,旁边数十位玩家对上她的目光。他们视线彼此交汇,都在确认着“他们被抛弃了”的事实。
“骗人的吧。”王司喃喃自语。
“不可能——苏明安不会输的!”
“但连他自己都承认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浓厚的黑雾之间,维奥来特看不清每个玩家的表情。但她听出了他们的迷茫。
……第一玩家居然亲口承认,他们输了?输掉了一代代人类的努力,输掉了“人类”这个种族拥有的一切?
那之前的那些牺牲,那些触碰不到春天的人们,他们所做的种种挣扎和奋斗——又是为了什么?
张小奇哆嗦着嘴唇,想说些什么,黑雾里却传来一声士兵的怒吼,似是一道穿破黑雾的利剑:
“——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这一声怒吼,似乎抽空了士兵全身的力气,发泄了他满腔的悲愤与不甘,他噗通一声坐倒在地,防护服里传出沉闷的呜咽。
“咣当”、“咣当”、“咣当”,一连串响声响起,一道道身影像是倒塌的巨山般坐倒在地,士兵们丢下手里的武器,茫然地望着天空,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斗争。
他们周围,银色的定位器闪烁着光辉,曾经每一点银光都象征着希望。但在人们眼里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怎么做……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昨天听到苏明安完美通关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这个副本对他已经没有束缚了。现在放弃这个世界,他也做得出来。”玩家巴布鲁说。
旁边的玩家珍珠一听,柳眉倒竖:“你放屁!苏明安这二十天的努力你没看到?如果他能救,他肯定会救的!”
巴布鲁耸肩:“设身处地想的话,废墟世界的命运和我们翟星根本没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有病,非要在这种时候唱反调……”
玩家们的声音愈发闹闹哄哄,有人吵了起来。
而苏明安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带着隆隆的回音:
“对于这个结局,我深表遗憾。”
“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长久的岁月。从原始时期行至世纪灾变时期,又经历了整整一百零二年的文明延续。我们本应在刚被入侵的那几年被他维】灭亡。这一百零二年,已经是阿克托力所能及拖出的最后时间。”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与你们一同步入新世纪。我曾在黎明之战时期对烽火许诺过这一点。我也曾期望,有一天那些人类美好的历史记忆,我们留恋的家园——真的能被我们夺回来。”
“三维度的层层递降,前后因果的衔尾蛇,文明赌约的祖母悖论,时间空间与维度的网格状理论。阿克托竭尽了身为人类的智慧,拼死将种群寿命不断拉长。我也曾握着同伴的手,在他临死前告诉他,未来真的有春天。”
“但我……”
他的语声顿了顿,这是这段告别语之中,人们迄今为止唯一听出的情绪波动。
“……我好像失约了。”
“这是我的错。”
……
康斯坦汀大学,学生们停下了手中敲打的键盘。
像以前无数次在礼堂里上公开课一样,学生们微昂着头,聆听着他们城主在广播里的告别语,宛如他们的最后一课。
礼堂里没有怒吼,也没有辱骂,只有一些隐约的啜泣声,一些年轻人的眼底湿润,眼眶边缘还残留着熬夜写论文的黑眼圈。
“小姐姐。”一名金发大波浪学生妹凑近山田町一:“小姐姐,你是驻康斯坦汀大学的联络人。城主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
她的语声在颤抖。
许多学生都以将来能够进入中央城实验室为荣,甚至有些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城主身边的助手。
对于这个结局,他们最不能接受。
“……”山田町一左右环视。
在他的视野中,上百台学生们的笔记本电脑光标闪动,但他们的论文进度已经彻底停在了听到世界广播的那一刻,没有人再输入一个字。
曾与山田町一在食堂吃饭的学生罗察,放下了手里满是复杂外文的核心期刊,满眼迷茫。
数名头发乱糟糟的学生,停下了手里研究的数学问题,墙面上还残留着没推完的公式和数据。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中。未来、前程、人生,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全部失去了意义。
山田町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低声对着金发学生回应道:
“是真的。”
“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眶泛起湿润。
明明每个人都有清晰的意识,他们并非在浑浑噩噩中死亡,他们每一条生命的灭亡,在现世看来都具有沉甸甸的重量。
就像山田町一眼里看来,礼堂里坐着的每一个学生,都不该就这样死去。
“我离保研……就差一步。”金发学生妹的身体骤然松垮。在世界毁灭当头,她居然在考虑这样的问题。
“给导师白当三年打工仔,我的推荐信再也没着落了。”旁边的寸头学生一拳捶在桌上。
“我还没进中央城实验室,就要死了……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城主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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