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人,我承认,我是指使姓丁的去烧了那铺子。”封文峥见抵赖不过,一摊手,满不在乎的说:“可是说到底,我们封家有那块地的地契。自家地上的房子,想拆了重盖,太费劲,一把火烧了有什么问题?”
他这番话,让外面围观的百姓再次大哗。
钟越的眼神扫向了府丞,府丞掩口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涨红。
他自己不想得罪封家,找着法子给对方开脱是一回事,被对方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则是另一回事了。
“大胆封文峥,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我大越律法中,只论当街纵火,可不论是不是你自家私产。”钟越眉毛竖起,斥道:“况且那封肖氏家中还有房屋房契,他们才是真正的房主。尔等何来烧毁自家房产一说?”
封文峥可不认这套:“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那封肖氏,难道不是封家人?就算他们有房契好了,在封家土地上盖的房子,可是要给封家交地租的。您问问这丫头,他们家给宗家交过地租吗?”
封元汐眉毛一挑,抬眼看向钟越。钟越抬手,示意她回话。
“回各位老爷,据民女所知,我家并没有向封家缴纳过所谓租金。”封元汐清晰的回答。
堂上各位官员都是眉头一皱,那封文峥也得意了起来。
“看吧,他们欠着我们租子,就算烧了他们房子,这些年欠的租子也清了。地还是封家的地,可轮不到他们头上。”封文峥轻哼了一声,瞟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另外两家店铺的东家:“大不了,因为丁顺事儿办的不漂亮,烧坏了左右多少,封家赔给他们就是。”
“大堂哥也太急了些,元汐还没有说完呢。”封元汐冷冷的横了封文峥一眼,朝堂上众官员一扣头,然后挺直了腰板说道:“民女的父母,虽然没有给封家交租,也是有理由的。”
“嗯,有何理由,你且说来。”
“当年家父因是家中庶子,分家时被分到了这一个铺面。封家相近街市同样大小的铺面,租给外人,每年租金是一百八十两银子。作为封家庶子,和庶孙,吾父每月应有五两月钱,兄长三两,民女有一两。合计八两,一年九十六两。然分家之后,十一年间,民女一家从未收到过封家的银钱。”
封元汐一条条细数账目,算的清楚明白。
“若拿月钱抵租,民女家中实应每月交付八十四两银钱给公中。但以封家其他子弟所得田产铺面年租论,又比外人减半,故每年应缴四十二两。每年,按例,封氏宗族有祭祀供奉等情况,祖宗子弟分家之后,根据分得产业多少需要缴纳相应的分子钱。只有一间店铺的,每年是二十两。合计民女家中每年应该缴六十二两于公中。”
封元汐这边算的清楚,堂上众官和外面的百姓听的却是糊涂。
封文峥听了,也是不明就里:“堂妹,你这算了一来回,不还是欠着咱们银子的嘛。你说多少年来着?六十二两?那合起来就是六百八十二两。我寻思着你那铺子连房子带里面的东西,最多也就值个百两,怎么样,什么时候来封家,把帐结清啊?”
封元汐笑了:“堂哥急什么?元汐家中虽然没有交过租金,但是份子钱可是每年都不少。历年族中祭祀,交三十两,逢有福龙大祭,每年五十到一百两不等。这且不算,家兄入封家家塾,除了束脩,额外捐了五十两。今年家塾翻修,再捐二十两。七年前,封家祠堂扩建家庙,各家都按丁口每人摊十两,为何我家却要交一百两?”
封文峥还要开口封元汐抬手制止了他:“我知道堂哥想说什么,往来账目我家有,封家未必记得这么详细。可每年营收支出,大体数目总要对得上。要不然,请知府老爷派人,也去查查封家账目如何?”
“你”封文峥气得抬手就指着封元汐。
他可不敢接这话,封家的账目哪里是能让外人随便查的,里面多的是不可见人的东西。
“堂哥这习惯可不好。恒王殿下想要修复大越和边外八部的关系,以后千嶂的戎族要多起来了,堂哥要跟多少人决斗?”
封元汐瞪向他像一只凶兽的幼崽看上了一件猎物。
封文峥的手就尴尬的僵在了半空,不能放下,又像重有千钧不停颤抖。
“咳”一边的封廉棋抬袖掩口,清了清嗓子,然后朝着钟越拱手道:“大人,是封家对族中子弟管教不严,触犯了国法。封家为千嶂大族,当为百姓表率,族中子弟犯错,理应受罚。封家认罚。”
封文峥听了,举在半空的手落下,跪着的身体颓然坐倒在地。
三叔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为了不让官府真的动了查账的念头,封家是打算让他出去顶缸了。没关系,封家有钱,可以捐些钱款,代为赎罪。虽然会损失巨大,但爹爹一定会让自己免去受罪的。想到这里,封文峥的心又安定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边上的封元汐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要不是族中这些年,总逼着我们多捐,爹爹也不会为了多赚点钱,冒险在冬日去关外走商。明明这是商旅最少,很难成队的时候”
封元汐一边哭,一边说,一个小女娃跪在那里,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外面围观的百姓中,有心软的听她之前那般控诉,如今又哭泣诉苦,也跟着红了眼圈,不住叹息。
钟越一声轻咳,沉声道:“既如此,封文峥,你教唆他人当街纵火,行为恶劣。本府判你清偿火灾受损诸人相应损失,稍后会有本府派人去各户核实损失数额。此外,根据大越律法,本应判你十年流刑,念在封家于大越有功,就判你流放崇州八年。下月初一执行,你可服判?”
“服判。”封文峥咬着牙根道。
钟越顿了一下,再开口道:“纵火凶徒丁顺,李三”
“大人!请等一下!”丁顺突然向前跪行两步冲口而出,“草民还有别的案情要说,希望、希望能以此将功补过!请大人对我等从轻发落!”
“丁顺,府衙大堂,可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
“草民不是只是这事情属实严重,不能不说,请大老爷准许。”
钟越还待要喝止,那已经在封文峥的案子上被驳了面子的府丞,此时开口:“大人何不听一听,案情或许还有其他隐情。草率宣判,恐怕也不太妥当。”
钟越的脸色黑了黑,放在惊堂木上的手往回收了收,道:“丁顺,你且说来,若是无关内容”
“是是是,大人。”丁顺立刻转头看了一眼封文峥,回过头来,对钟越说:“封大少爷前些日子让人夜入监牢,企图杀人灭口。草民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个事情,所以草民也不能再隐瞒了。封家和千嶂山中的匪徒有勾结!草民曾经为他们中间传讯,知道他们的秘密。如果官府不能保护草民的家眷,草民服刑期间,家中老小一定会有不测,还请各位大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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